溪草叹了口气。
“处置她容易,可我处置了她,恐怕姨妈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所以她不能折在我手上,但若是由别人出手,那姨妈可就怪不到我头上了。”
素菊有眼无珠,已是懊悔不已,现在听见溪草早已有了主意,不由想将功补过,忙问。
“少夫人是想借沈夫人的手,对付红姨娘?”
溪草不置可否。
俗话说,狗咬狗,一嘴毛,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若能借沈慕贞的刀,杀了红绣自然好,可红绣也要伤沈慕贞几分元气,才不枉她到这沈家走一遭才是。
“我且先想一想。”
第二日,溪草亲自带人去送海参给沈洛晴,又加了一些安胎提气的药材,陪着沈洛晴说了好一会话,让沈洛晴十分感动,有些心底的话也不由对着她说了起来。
“我母亲这个人,素来有些自私,一心盼着三弟将来成才,能独霸这份家业,对洛白和你多有刻薄之处,我先代她赔个不是。其实我心里知道,她是痴心妄想,父亲心里头,早已认定了洛白才是接班人,我们一家老小若有他庇佑,又有什么不好,唉……”
溪草去了沈洛晴这边,又顺道往燕子居走了一趟。
天光晴好,沈老太太正在廊上逗鸟儿,颇得些意趣,一张老脸笑得皱起来。无意间回首,见溪草远远地从水边走来,有些尴尬地收住笑脸,抬出庄严肃穆的架子来。
这一举一动,分毫不差地落在溪草眼中,心里忍不住想要笑。
原来这老古板,也有如此凑趣的一面。
溪草今日,依旧穿着云母粉的斜襟衫裙,绾着蝴蝶髻,脖子上挂着沈老太太送的绿玉髓豆荚,衬得整个人格外地水嫩好看。
“溪草给老太太请安,谢老太太赏赐。”
她端庄下腰,请安行礼的动作,恰到好处,恍惚间,沈老太太仿佛回到了年少时钟鸣鼎食的燕京王府,和几个花样年华的姐妹一同笑闹的日子。
这样大家闺秀的做派,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了,谁想偏是从个楼子里出来的丫头身上寻到,老太太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对她说话的语气也不由温柔了几分。
“如今这些年轻女孩子,都穿旗袍洋装,戴什么时髦的珍珠钻石了,不时兴戴这老物件,倒是你戴着,看起来还相衬些。”
沈老太太嘴里向来没几句好话,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已经算是对溪草莫大的夸奖了。
溪草嘴角微弯。
“老物件有底蕴,有咱们华夏的神魂在上头,可不是时髦的珠宝可比的。”
沈老太太颇为意外地看她一眼,难得地点头赞同。
“你说得不错!现在能这么想的人,少了。”
溪草笑道。
“也不少,老太太这么想,我也这么想,可谓是觅得知音了,正是为这个,我也给老太太准备了一件礼物,希望您不要嫌弃礼薄。”
她说话甜甜软软的,又极有礼数,沈老太太只觉浑身妥帖,早忘了她当众开枪时的凶悍模样,不由有几分喜欢起来。
“哦?难得你这个小辈,还这样有心,知道礼尚往来。”
溪草示意身后的素菊,将捧着的匣子呈上来。
“那天我清点贺礼,里头就这一样对老太太的胃口,我便特地从库房里挑出来,给您送了过来,您瞧一瞧。”
说着,她白嫩的素手亲自揭开盒盖,沈老太太垂眼一瞧,只见匣中躺着一柄白玉如意,不由微微一怔,目中现出一丝惊喜的光彩来。
“这雕纹,难道是……”
溪草点头。
“两侧雕蝙蝠,取洪福齐天之意,曲柄光素,走线流畅练达,是宫中匠人的手笔,如果我没猜错,这如意原是进献给太后的寿礼之一,可随着朝廷覆灭,宫中的宝贝也流失了十之八@九,这玉如意不知怎么流落到雍州,到了不懂行的人手里,又借花献佛送给了我和二爷。这本就是送给长辈祝寿的,所以我觉得,没人比老太太更配它了。”
沈老太太亲自接过盒子,爱不释手地抚摸了一回,突然抬头深深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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