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淮城,彼时,总统楼奉彰正和陆军总长展锦荣在淮城新建好的一座高尔夫球场里挥杆。
高尔夫球在名流当中是顶时髦的运动,楼奉彰身材清瘦,穿一身白西装,戴着白色手套,全力挥出一杆,球远远地被抛出天际,身边那个戴鸭舌帽穿短裤的球童便追着球跑了过去。
楼奉彰和展锦荣收了球杆,负手徐徐走在绿茵上,高尔夫球打起来平和舒缓,空间又足够私密,最适合谈事情。
他回头问陪同在侧的俞鸿铭。
“我让你拍电报叫元煊回来,他怎么说?”
俞鸿铭躬身。
“公子说谢洛白现在占着白云峰的金矿,他应当留在雍州,继续与他周旋。”
楼奉彰把球杆在草地上重重一杵。
“胡说!我看他是被别的事情绊住了脚,就是忠顺王府那个四格格吧?我真是闹不明白这些年轻人,若男既漂亮又大方,不似旧式妇女那般小家子气,他怎么就分不清好歹。”
听见女儿被点名,展锦荣便出声劝道。
“楼兄不要苛责孩子,梅影班从前是忠顺王府在养着,元煊和那位小格格,想必是从小一处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也难怪他割舍不下。”
楼奉彰极不赞同地道。
“这是什么话,别说赫舍里润龄已经嫁做人妇,就算是未婚女子,她的家人也都是漠城伪满头目,这些人,都是我们革命政府将要一网打尽的政治犯,我看他是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头脑不清楚!”
展锦荣沉声道。
“先别赫舍里家族,单那个四格格本身,也十分可疑,谢洛白在雍州的许多动作,都有她参与,她不仅是谢洛白安排在陆家的间谍,还帮谢洛白办过报纸,谢洛白被困西北,也是她孤身北上前去营救的。一个普通的女子,如何有这些能耐,我恐怕,她是伪满培养的特务。”
楼奉彰皱眉。
“若真如此,那么谢洛白早和漠城接上头,暗中勾结了日本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必须派个人出面,
探一探虚实,如果真有其事,那么向雍州宣战,也能得到民意支持。”
他转头看向俞鸿铭。
“事关你的小舅子,我看这件事,恐怕还得是你走一趟。”
俞鸿铭面色微变,他最近刚勾搭上了司吴秘书长的小女儿,早已答应了她要和妻子离婚,结果不等开口,就收到了谢洛晴怀孕的消息,这节骨眼上若提离婚,只怕沈督军父子要把他打成筛子。
他心中虽有了盘算,但有怕自己只身前往,出了事情没个靠山,于是笑道。
“总统,谢洛白目中无人,又和我岳母关系不睦,从未把我当姐夫看,我一个人去,他未必买账,我看还得是个派个有分量的长官同行。”
俞鸿铭说得也有道理,楼奉彰沉思,正在心里琢磨合适人选,展锦荣凑近他低声道。
“楼兄,我倒有个建议,放眼望去,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溪草身份昭然以后,谢洛白去了趟军政府监牢。
谢洛白唯恐苏和泰作妖,就一直没有释放他,此刻他坐在稻草堆里,连日来简单的牢饭和恶劣的环境让他瘦了一圈。
谢洛白言简意赅地道。
“你在雍州是不是还有同党?保皇党的人,已经混进来了吧?把名单供出来,我就放你走。”
他打算揪出蛰伏在城里的保皇党,再设个局,把这个功劳算到溪草头上,让整个华夏都知道,是赫舍里润龄端了保皇党的据点,那么即便她身上流着漠城的血,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苏和泰有点惧怕谢洛白,但他嘴巴还是很紧。
“保皇党全天下都有,我只是来找自己妹妹的,哪里能知道名单。”
谢洛白没有和他废话,他只是让人搬了一缸子蚂蝗进来。
黄黑油亮的虫子,在搪瓷缸里翻涌蠕动,看得苏和泰一阵反胃,差点没吐出来,两个士兵冲进来按住了他的手脚,他顿时紧张起来。
“你想干什么!”
谢洛白双眸平静无波。
“把这些蚂蝗一条条塞进你的体内,它们会在你五脏六腑里不停吸血,你不招,就等着慢慢变成干尸。”
苏和泰浑身一阵战栗,狂叫着在地上挣扎。
“谢洛白,我好歹是你的大舅子!你做这样没天理的事,润龄绝不会原谅你!”
“溪草可没承认过你这个哥哥,何况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会理解的。”
苏和泰果然心虚了,说起来他和溪草之间,当真没有多少可回味的温情,那丫头现在性格又如此古怪,还真不会为他掉半滴眼泪。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傻了,为了在小皇帝面前邀功,居然主动领命跑来游说谢洛白夫妇。
搪瓷缸举到嘴边,戴着手套的士兵抓起一把蚂蝗,就来掰苏和泰的嘴,他尖叫一声。
“我说!我说!”
谢洛白点点头,士兵于是放开了苏和泰。
半个钟头后,谢洛白从监牢里走出来,溪草正安静地站在牢门前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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