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具一套,菜板一个,配烤架的煤油炉一个,佐料瓶十二支,一次性的纸盘竹筷,一只汤锅摞在两个铝盆里,铝盆里面放了一把錫壶,四只陶杯……
看老头一样一样的摆起来,程晓宁也不喊叫了,抻过两张塑料凳,把盖板架在凳子上,再铺上菜板,拎起菜刀,有了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家明也回过神,起身摆弄舱篷一角的气灯,篷舱里登时大亮,映出几道忙碌的身影。
老头拣了一把尖刀,剖鱼的动作老道娴熟,游刃有余。家明叉着腰在旁边不遗余力的说着好听的,一会就有鱼吃了,自然不必惜力。崔旭无事,搬了把椅子,无师自通的整理抛网,程晓宁也蹲下身子过来帮忙,细细的择着网上的水藻细鳞。
收拾了大概齐,崔旭和程晓宁在舷外的湖水里蕩了蕩手,这工夫,老头的鱼也拾掇好了。
一条生烤,半爿刺身,剩下的在汤锅里用佐料煨起,等换下煤油炉之后煲汤。
老头做菜真是一把好手,尤其此情此景,想必上下三五百年都出不来几个这么好手艺好格调的CE
好吃,真好吃,奈何学生没文化,只有一句好吃把老头夸,家明吃得脸红心跳的,忒别不好意思。
程晓宁也觉得好吃,但是也没词儿,吃的忒别拘谨。
以上,同理可证崔旭。
两鱼三吃,第三道是鱼汤,船上每人都得了一只土陶海碗,海碗里盛上半盏浓白的热汤,搭着老头给的杂面硬饼,愣是吃得是稀里哗啦嘁哩咔嚓的。
好吃,一餐下来,崔旭三人,归根究底,不过得了这两个字的感受。
吃完了鱼,在湖水里涮了锅碗,崔旭带头仰躺在船板上望天消食。此时夜深,漆黑天幕上,一轮皓月遥挂东天,银光遍洒大地湖水,繁星亦璨,无有敢与月争辉。
风歇浪遏,湖水轻漾,万籁不息,水上湖间,杨树林中,一程野逸,一田蛙鸣,一脉生机。
“大爷,你这鱼整的,简直没谁e啦。”家明学崔旭,枕着胳膊仰躺望天,“我估摸着,您儿子都做不出这么好吃的鱼。”
“厨房里怎么会出好菜呢,手艺再好,也比不上这天地为炉,造化为工。”老头蹲在船头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杆旱烟袋,在铜锅子里压实了金灿灿的烟丝,用防风打火机点上,“我看你们几个人是有志向的,很像年轻时候的我。人老啦,心思怀旧,更不知闭嘴,只想留你们多聊两句。”
“凭您这一番招待,我们陪您聊一宿都成啊。”崔旭撑起身,看见灯影里的程晓宁缩了缩肩膀“……就是这湖水夜凉,能有几套铺盖最好了。”
“哪有那么许多话说。”老头抽着旱烟从船头绕向船尾,边走边说,“刚上船时,我便见你等三人,山根燥红,印堂暗紫,承浆泽润,皆是暴富之相……想当年,我也曾有过一番相似的际遇。”
“哦?那您是前辈了,还请老前辈给我们谈谈经验取舍。”家明说着,隐蔽的看了看崔旭的眼色,这老头虽说只看到了表象,却也算是一个有见识的老头了。
“常人暴富,腆胸叠肚,此为常态,钱足胆壮,撑也撑开了一股子气魄。但是,便说命硬之人,一时半会儿的也受不住这冲天的富贵气。故此,暴富伊始,心里难免烧得慌,便常怀宣泄之意,按着现如今的时髦说法,可笼统称做报复性消费。不管什么原因,实在没钱也好,环境约束也好,之前在消费二字上总不能顺心遂意,一待得了富贵,也得了随意的机会,便会大肆开销,其实此时开销的,不是所需所用,而是自身担不起的那一份富贵。”
“有道理呀。”其实崔旭并不觉得有什么道理,不过,就得这么搭腔。
“想我当年暴富,一掷万金,置业千顷,路人闻之,尽皆侧目,叹为观止。然而,单此一宗,便开销得我心惊胆颤,心头拔凉,却一下子就治好了我烧心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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