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罗沉默了片刻,抿了一口茶后说道:“你要杀我不反对,同归于尽就免了。”
苍梧一颤,心知这句话的意义,撩开袍摆,跪了下来,“谢王厚爱。”
“起来吧,要处理的事还很多,尽快解决了这件事才能安民心。”
“是!”
苍梧背上有伤,跪容易,起来就难了,不小心就会扯到背上的肌肉,那是火辣辣地疼,卜芥伸手搀了一把,不满道:“你这身板如今能不用力就不要用力,省得麻烦我。”
“谢大人!”苍梧勉强站直了身体。
魅罗眼见,内心有说不出的复杂,恨他有,惜他也有,但一想起雨默的事,恨就占了上风,冷了心肠了。
处理完部分政务后,苍梧先行告退,代替魅罗去巡视工地。
皇宫毁了一大半,一个月内重建完毕是不可能的,一些重要场所的修复更不能马虎,必须日日监场才行。
他走了,卜芥没走,翘着儿郎腿悠闲地喝茶。
魅罗道:“你不忙吗?”
他虽不用处理政务,但伤员颇多,医楼都住不下了,很多伤员都住到了外头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因受伤等级不同,有些重患必须他亲自诊治,前两天他还发牢骚,说巫师不够,要增援,但巫师哪是想增援就有的,天赋限制,一百只妖有一个巫师天赋的就算不错了。
犬妖族是大族,整个犬境加起来妖族人数多达五万,但巫师的人数仅有八十七个,这在妖族中算是多的了,总不能临时抱佛脚,随便找人充当吧。
“忙啊,就是忙才抽空休息一下,我就喝口茶而已,这你也要嫌?”浩劫消停开始,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连着一个月战斗在医疗的前线,魅罗伤没好时,还要兼顾炼药,头发丝都白了一把。
“有话就说,别左言他顾。”
魅罗手里捧着公文,说话的时候都没抬眼,卜芥虽是他的王叔,但两人岁数差得不大,也就200岁,说是兄弟更恰当,两人也是一起长大的。
卜芥听闻,嬉笑地拿着茶杯往魅罗跟前的案几上一放,“有件事想拜托你……”
魅罗望他脸上瞅了一圈,“有事求我……嗯……我猜猜……”他眯了眯眼,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卜芥一脱裤子,他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你想问默默借神农鼎?”
神农鼎是每个巫师心中的至宝,做梦都想得到,卜芥曾苦苦追寻,但一直没有神农鼎下落,如今神农鼎出现了却成了别人的,这滋味怕是已让他整夜难眠了。
“知我者莫魅罗也……”他翘起了大拇指赞道。
“少来这一套!”魅罗挥开他伸过来的大拇指,低下头继续看公文,“神农鼎是默默的,我做不了主,你要想借,亲自去问她。”
“我要能,还会找你吗?”
“怎么不能了?”
雨默回来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从这里走到寝殿,也就一柱香的时间,有什么可为难的。
“那也要丫头肯见我啊!”
他不是没想过去寝殿找雨默借神农鼎,但从木耳口里知道丫头回来后骂了他好几次,原因是她不在的时候,他没照顾好魅罗。真是天地良心啊,他哪有没照顾好,是白羽的毒太厉害,他能让魅罗撑到她回来,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私下都骂得那么难听,这要是见了面,还有好话吗?
自尊心使然,他可受不了这份气。
“她救了你,是她本事,我救不了你,就是我无能,哪有这种算法的?我要是能得到神农鼎的话,还用得着她吗?你也不用受那么久的苦了。”
他不是看不起雨默,是觉得不公平,而且魅罗的毒能解,神农鼎的确占了一大半的功劳。
“这话你可以当着她的面说。”
“她非抽我巴掌不可。”
“那你就受着……她劲小,抽了也不疼。”魅罗将看过的公文放到左边,又从右边拿了一本新的。
卜芥嚎叫:“我可是你叔叔!”
“是我爹都没用。”魅罗一副老婆才是最重要的语调。
“你……”卜芥用食指指着他的鼻子,“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什么?”他又看完了一本公文,又抽了一本新,公文很多,垒得比他的脑袋都高了,不抓紧看,他没法在晚膳的时候回去陪雨默吃饭。
“昏君!那种被美色迷住的昏君!”
魅罗终于抬了眼,没有怒,竟是笑……还是傻呵呵地笑,笑眯眯地点头,“挺好的。”
卜芥无语,两只手开始歇斯底里地挠头皮。
神农鼎是他日思夜想的宝物,如今就在眼前,挠得他心头直痒,但是遇到魅罗这块铁板,他是一点办法没有。
“魅罗,这可是我一生的愿望,你就让我看一眼,一眼就好,不,不,一眼要看,还有摸一下,就摸一下……”
“我说了,这事我不能做主,你自己去找默默。”
“丫头不会给我的。”
雨默是什么性子,卜芥能不清楚吗,光是魅罗中毒期间那副惨样,她就能记一辈子,而且绝对会算在他头上。
“不给,那你就别想了,这事到此为止。”
“什么叫到此为止,这都还没干呢?”卜芥不会那么容易打退堂鼓,挺起腰杆道:“你已经决定了要娶丫头,对吧?”
这其实根本不用问,必然是肯定的。
前次贵族们除了白牙外差不多都被他说服了,婚事的筹备进行得也很顺利,如果不是白羽插了一脚,两人早就成婚了,可是经过那件事,他想娶雨默难如登天。
“你想说什么?”
“买我一票啊,用神农鼎……”
其他贵族同不同意,那是他们的事,他可以同意,只要用神农鼎贿赂他就可以了。
魅罗拿起公文往他脑袋上敲,“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有什么不好,多我一票,至少多了两成的胜算。”
这倒是没错,他的身份和地位的确值那么多。
“不行!”
“臭小子,这都还没娶她呢,心都全在她那了。”
“我什么时候心不在她那了?”他可是从一开始就沦陷了。
“你真的不肯帮我?”
魅罗摇头,“不帮,有本事自己说去。”
卜芥该想的办法都用了,结果一点没有效果,逼得他只能撒泼了,扯开嗓子就嚎,“这日子没法过了!”
魅罗翻翻白眼,没理,依旧处理公文中。
卜芥黔驴技穷了,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我好可怜……好可怜啊,从小就没了娘,还摊上这么个……唔唔唔……”
苦情戏没唱完,嘴里被塞进了一个砚台——魅罗扔的,极准,一下子半个进了他嘴里,堵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要再敢说一个字,我就赶你出去,还是你想去地狱池待几天。”
恐吓过于赤裸裸,卜芥只好妥协,他气愤地坐回原来的位置,倒了一杯茶,胸闷地喝下。
魅罗继续道:“你要是有空多给苍梧配点药……”
“呦,这会儿知道心疼了?早干嘛去了。”
“这是你的职责。”
“我不是你,一会儿疼人家,一会儿又恨人家的,白脸和红脸都你唱了。”
“大敌当前,他不能有事。”
“死不了!”他就是再气闷,也不会让苍梧有事,“倒是那个人的事,你真打算让苍梧自己解决?”
“这是他主动要求的,刚才你也听到了!”
“你就那么沉得住气?”
魅罗的眼睛顿时变得暗黑无边,没有风,发丝却在飘扬,“我恨不得能直接杀了她。”
如果不是她,雨默早就成为了他的王后,而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卜芥被他身上传过来的煞惊到了,吞咽了一口唾沫,“你好好说话,别那么吓人。”
魅罗吁了口气,将身上的煞气隐藏起来。
“这件事已经交给苍梧去做了,休要再提。”他怕自己没有足够的定力。
“行,不提,不提,我只是担心苍梧,你也听见他的话了,他内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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