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周从来没有想过,再回到这片“初生”的土地需要这么难,从立足城墙到现在,在身后那条鲜血凝结的道路上,倒下的不只有秦人,还有无数持戟卫跟他的近卫喋血沙场,这其中甚至有出身童闾的老底子,看的燕恒泪都要下来了。
是兵刃不利、武艺不精?是军将无能、指令不清?
都不是。
归根结底,这也算是那张传单的反作用,朝政混乱忠良被害的消息传出之后确实能够打击大秦威望,瓦解许多士气民心。
但是反过来说,也让一些对大秦死心塌地的家伙心生决绝之意,宁可为这个帝国殉葬。
从这次征战来看,能让一次猝不及防的突袭变成现在这样子,秦军顽强的家伙太多了。
抱着脖子咬的、搂住人跳城门楼子的、中了剑依旧把手里兵刃送进敌人胸膛的……这种人从来不是某个时代的专利,而是一个民族巨人贯穿古今最硬的那根骨头。
偏偏在这里,有很多军士都被大秦将亡的传单激成了那根骨头,他们想的很简单,房倒屋塌是因为柱梁坍了,只要脊梁不断,总能再度撑起一片天地……
“杀——!”
喊杀声再度进入高丶潮,又是一轮碰撞之后,城门已经近在咫尺,虞周只看了一眼,立刻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因为黑漆漆的城门洞子里全是巨木,横着挡的、竖着顶的,整整齐齐犹如大鱼骨架,一看就是早有准备了。
一座未被主攻的偏僻城门尚且如此,其他三个门得是什么样?秦军这决心可真坚定的!
事已至此,再退回去也不是办法,虞周仔细打量之后,把剑交给燕恒:“你跟项庄领一些兄弟,把城门里边清理干净,两刻钟,行不行?!”
燕恒还未说话,项箕不干了:“子期大哥,我不要干苦役,我要杀秦贼!”
“少废话,清不出道路大军进不来,咱们早晚都得死在这,你们两个要干的事情,关乎到数百兄弟的性命!”
“子期放心,一刻钟,若有超时提头来见。”
“我也是,我也是!”
虞周点点头:“多带点人,遇到嵌死难搬的木料就以此剑削斩,我跟武戚他们拦住秦军。”
燕恒没再说话,接过长军剑扭头就去了。
幸好没有绞关石与千斤闸……
念头刚落,秦军没有给他再细想的机会,疯了一般涌向城门,紫红的脸膛上横肉叠加,青筋蚯蚓一般拧曲。
背后的情形楚军也见到了,巨木挡门,要么,拦住敌人一时半刻等大军进城,战功钱粮爵位一样都不少;要么,此地就是大伙的丧身之地,生前身后皆为虚幻,再不杀他娘的更待何时?!
“杀秦军,决生死!”
“杀秦军,决生死——!”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双方都知到了最后绝唱,眼珠子没有一个是白色的,随着太阳渐落天色变暗,整座下邳北城像是被一团阴气笼罩了,提前逃出鬼门关的孤魂们在此鬼哭狼嚎,扰得死者、活人全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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