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的声音再次吸引了英布,搭眼一瞧,他又不明白了:“那些人是在做什么?”
“哦,那是闲得无聊在戏耍呢,这些家伙没什么其他本事,论会玩那是一个赛一个。
没办法,军营里本就压抑,再加上我们上将军的练兵之法…嗯……显得更加死板了一些,所以各位将军对于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英布不是很习惯虞周说话的方式,或者说他对楚人的说话方式都有些不习惯,听了个半懂不懂之后,他又问:“站在高台上往后跳,这也是戏耍?”
“谁知道呢,他们喜欢这么玩,我也玩过几次,吓得不行……
来,酒宴便在这里了,英将军,请!”
回过神来一看,英布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座宽大的军帐,也许是虞周的笑容太热情,也许是帐内飘出的酒香太过香醇,他连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都不知道。
“来,英将军,满饮此觞!”
要说天底下什么人戒心最强,吃军粮的绝对名列前茅,游走于生死之间,没戒心的早就化作枯骨了。
有点矛盾的是,论及跟酒的缘分同样是这些人最深,三碗下肚豪情盛放、一坛醉倒烦恼尽消,再也没有比这杯中物更加适合他们的心药了。
英布的酒量应该不错,连干了三杯依然没有醉意。
放下羽觞之后,虞周处处关照极为体贴:“英将军吃点东西压一压,此酒颇烈你又是第一次喝,莫要醉的早了未尽余兴啊……”
“酒是好酒,虞司马费心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只要那胖汉不来惹我,英某也不是小气之人。
若是为了一点私怨坏掉两军大计,非人哉!”
“将军深明大义,虞某再敬!”
咕咚咕咚喝完,虞周的眼皮有些耷拉,晃着脑袋说道:“我听说英将军乃是番君爱将,''当刑而王''的典故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是令人景仰万分,将军可否与我详细说说?”
英布笑了笑,特意撩开脸颊的发丝露出黥印,敞开了嗓子:“哎~叫什么将军啊,生分的紧,若看得起在下称一声兄长便可。
要说起我这道黥印,那可是有些来历的……”
听完醉醺醺的讲述,虞周有些无语,所谓弃灰于道者刑,英布倒了个垃圾变成阶下囚,也够倒霉的,只是他那份受黥者也有高低之分的自豪感是从哪里来的?
一会儿笑话脸上涂墨头戴幭巾的家伙成了罪奴再也无法翻身,一会儿大谈当年呼啸山林受人拥护的往事……
虞周听得很杂乱,笑得很勉强,即使这样也挡不住诉说者的热情……
喝了酒的家伙变成话唠以后,察颜观色的本事下降许多,一两个表情和眼神根本没办法让他闭嘴,虞周顺势问道:“听说番君待英兄有如子侄一般,有没有这回事儿?”
英布口喷酒气:“那是当然了……子期你不知道,我投效时,吴叔正在招兵买马,偌大的番阳,与其说他是当地县令,不如说他是百越人的首领……
不过吴叔不是番人,他祖上也是有些来历的,吴王夫差你知道吧?那是他的先祖!
英某是六地人士,跟吴叔甚是投缘,嗝……他还说,要将千金许配给我,你说我们关系如何?”
“哎呀,失敬失敬,在下提前恭贺英兄抱得美人归了,不过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英兄能否答应?”
“你且说来,英某力所能及必比推脱。”
“是这个样子,樊哙呢……在我大楚军中颇有威望、心向之人众多,未免进一步加深嫌隙,请英将军率领麾下另起一营,需要什么东西在下都会竭力相帮,你看如何?”
英布酒兴正浓,听完立马变了脸色,冷声道:“怎么,英某既然答应不去找他的麻烦,为何还要让我退避三舍?
连你也心中向着他,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人吗?”
虞周心说你有毛病吧,我向着你才说不通呢,到时候你又该胡琢磨了……
“不是、不是,主要是将军麾下英勇、樊哙的部下也未必肯吃亏,只要有一个人心中不服,此事迟早还会牵连两位将军……
再者说,英将军另起一营,与我楚军成掎角之势,相互间都是平等的,这才是我们对于将军的最大尊重。
至于那些不快之事,等番君来了我再从中说和,你看如何?”
英布一想确实是这样,点头继续灌酒:“好!你说如何便如何……这次英某答应了你,钱粮酒肉可不能短缺了,否则我认你,我麾下那群野人也未必肯认!”
“一定,一定……”
“子期!虞子期你在哪!你给我出来,让我宰了他——”
又是一桩麻烦来了,听声音里的悲腔,恐怕那只忠犬已经凶多吉少……
可是现在绝不能让樊哙与英布见面,虞周对着英布笑了笑,踉踉跄跄走出新兵营,很快,帐外便传来拉拉扯扯的劝慰与喝骂,惊起众人围观。
虞周走了之后,英布抹了一把脸,眼中醉意再无,沉默默的盯着案几,不知在想什么……
“子期你还是不是我兄弟?!军犬就是兄弟是不是你说的?!你现在为什么拦着我!
让我宰了他,我去跟上将军赔罪,我去跟番君赔命——!”
“樊大哥你冷静点,走,咱们外面说话……”
“我不去!你跟他吃了半天酒,现在又来劝我?!此事休想轻易善罢甘休,老樊只问你一句话,这个人到底杀还是不杀?”
虞周硬着头皮,对着四周喊了一句轰散人群,这才回道:“樊大哥,你跟军犬的情分我也知道,听我的,我一定能处理好!”
“你怎么处置?就是真的要跟他喝酒再出来劝俺吗?休想!俺知道说不过你,那边坟头都起好了,就缺一件东西祭奠!”
虞周一个头两个大,正色道:“如果樊大哥还当我是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如何?!”
还当我是兄弟,这句话在这个时代杀伤力倍增,樊哙心中再多怒火,只得恨恨点头:“好,俺倒要听听你能说啥!”
……
两个人渐行渐远,英布看着他们的背影放下幕帷,眼珠子转动几下,继续喝酒去了……
“樊大哥,我也问你一句话,你觉得单凭一条狗命就让人死,此事能不能让别人心服口服?!”
“能!怎么不能!俺的狗就是俺兄弟!”
“你是这样想的,那么番君呢?他也能接受未来女婿因此送命吗?!”
“那俺不考虑!”
“大楚必须得考虑!”
“……”樊哙稍微安静,不甘道:“那你说咋办?”
虞周的眼睛有些明亮,不像喝过酒的人,眨了几下,他说:“一罪不成,数罪并罚,最好能让番君无话可说,甚至是……亲手结果了此人还要感激我们,这才是上策!”
“你想到办法啦?!”
“没有!”
“……”
“樊哙大哥放心,此事我一定记住,你先回去不要声张,或者继续骂我和英布,等过几日,我再找你了结此事,如何?”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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