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二踩着月色回去。
他前面带路的侍者非常安静,手里拿着一柄灯笼,脚步轻柔,虽然不是修士,但因为训练有素,踏在青石板上也就跟没踩着似的。
不知道阿玉现在怎么样了?
衡二回想起贾镇和连清越对他的询问,又想起此前他和阿玉一起排演说辞时,阿玉对他说过的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盐干城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咱们总得留个后手吧?”
当时阿玉脸上的神态是轻松的,衡二也没有觉察出什么,但刚才感受到了贾镇隐隐约约镌刻在骨子里的盛气凌人,他竟然才开始想,阿玉是要经历了多少事情,才能懂得这个道理?
要吃过多少没有退路的苦,才会时时刻刻都想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衡二活了一十七年,在纣魃的照料下从来不会想这些事情,退路、保障和后手,这些东西纣魃通通没有教过他,唯一耳提面命时刻提醒的,也只是希望他能坦坦荡荡有君子作风,可以拼尽全力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在此前提之下,尽量成为一个好人。
恣意、任性、坦荡。
这是纣魃教给他的。
而阿玉呢?
二十五年来,谁给他保护,谁教他怎么活着?
想到这里衡二眼光沉下来,下意识的摊开自己的手掌,观看上面的脉络。
他抿了抿唇。
前方的侍者在此时转身提醒:“衡先生,到了。”
衡二一晃神抬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走到了客院,前方灯火昏黄,给他一种家的错觉。
阿玉就在里头。
少年沉默的眉眼稍微弯开了一点,脸上的线条都柔和几分,抬步就进入了院子里,等进到房间,才看到青年正在大快朵颐,珍馐玉盘摆的满桌子都是,看见衡二进来,也只抬头瞅了一瞬,又低头去啃猪蹄。
“……”衡二:“好吃吗?”
阿玉啃的正欢,闻言误以为衡二也想吃,不舍的看了看他面前盘子里剩的最后一只猪蹄,然后才眼巴巴的推给衡二:“好吃,给你吃不?”
衡二莞尔,又把盘子推回去,坐到阿玉身边:“我吃过了。”
阿玉两眼冒光,毫不客气的抓回盘子。
等解决完人生头等大事,阿玉才用帕子擦拭自己沾满了油的手指,狐疑的看了衡二一眼,问:“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和连清越在演练场比试了一场。”说到这里衡二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我赢了。”
阿玉闻言嗤笑,毫不客气的说:“当然是你赢了,你都快冲击金丹了好吗,难道还能输给那个辣鸡?”
不过话虽如此,阿玉想起连清越那糟糕的人品,眼珠还是往衡二的身上看去,目光扫到手臂时一顿,俯身过去扯开衡二的衣袖,果然看到一道伤口。
伤口实在不算很深,浅浅的一层,在衡二强大的体质之下,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最开始应当也只是一道暗器擦着表皮而过。
但阿玉嘴角的笑容一压,回过身去似笑非笑的撇了衡二一眼。
不错不错啊,才出去了一下午,回来时就光荣为自己身上添一道口子。
青年脸上的表情不算严肃,甚至还带着一点笑容,但衡二却莫名觉得空气里有种不太对的氛围开始弥漫,哽了一下,下意识的一偏头,对阿玉说:“我……贾镇要我明天一起去密室看看。”
阿玉没追究伤口,只是戳了一下桌面,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他们信了?”
“应当是信了吧?”衡二还有点自我怀疑。
倒是阿玉瘪嘴,瞅了衡二的脸一眼,想起之前两人演练这一番说辞时他的样子,不禁打心底里觉得对方应当是信了的———毕竟这小子不说谎则已,但一旦说谎,只要被用那双微微带着褐色的眼睛仔细的盯着,就很难让人感觉到虚假。
想到这里魔王陛下心里呼吸一滞,暗想不会吧,修为比不上这人也就算了,连撒谎这种事情,也比不过?
不应该啊!
阿玉眼中光芒流转变幻,衡二一时却没怎么注意,还问阿玉:“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阿玉心里不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了一声:“现在这个情况,想走是万万走不成的了。”
“走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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