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子九弦。
他赶紧将青丝重新包回丝帕里,再塞进信封,然后将它们藏到小方凳下面,浴巾搭在方凳上面垂下去,将它遮严实了,他才将手重新泡进浴桶里,做出规规矩矩泡药澡的模样。
这一套动作做得干净利落,行云流水,等子九弦转过屏风进来时,他已经气定神闲如老僧入定般在浴桶里打坐。
子九弦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又拿眼将屏风后的空间扫了一遍。
小方凳上的干浴巾有明显被动过的痕迹,上面还残留着黑色的湿水印子,显见得这个庄主不是个配合大夫的好病人。
子九弦便不动声色地走到浴桶边,边试水温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庄主大人,夜魅这么急着来干什么?他不知道在你泡药澡期间,是不能打断的吗?”
“唔,他知道。”夜枭为自己得力的助手辩护。
“他知道那为何还来打扰你?据我所知,这段时间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你处理的。”
药水有点凉了,子九弦拿起瓢,往浴桶里添着热腾腾的药汤,同时一脸的不高兴。
“我说九弦,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
夜枭有些奇怪,他的手下来给他汇报,子九弦激动个啥?不由睁开眼静静地看着他。
子九弦舀了几瓢热汤后,见浴桶里又蒸腾起一股热汽,便将勺子“啪”地丢到一边,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这样的病人,老子治不好了!明明告诉过你们,治病期间千万不能打扰,泡汤时必须将脖子以下全部浸泡三个时辰,还不能被外界事情所左右情绪,要静心泡,这样药效才能最大程度地被吸收,懂不懂?!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夜枭耸耸肩,那肩在水下,别人也看不到,很是无辜:
“你是有名的神医,你说的话我们哪次没听过?这不是一直都泡得好好的吗?”
“你还狡辩、耍赖!不拿出证据来,你还不承认了!”
子九弦几步绕到浴桶另一侧,从小方凳上一把抓起那条浴巾,将它举到夜枭眼前,气愤地道:
“夜大庄主,你自己看看,这就是证据,上面还有你的五个黑爪印,还是湿的!你敢说你没将胳膊和双手从药水里拿出来?”
夜枭看着证物,恍然大悟地睁眼说瞎话:
“哦,这个啊,刚才夜魅怕水凉了,用手试了试水温,然后用它擦干净了手。九弦,你也太紧张过度了,听我一句话,你需要休息,等这段时间过了,你就给自己放个假吧。”
“你就瞎编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洁癖,你的东西都不让人碰的,那些手下更是知道这点,夜魅跟了你这么多年,又怎会随便用你的浴巾来擦手!”
子九弦丝毫不上当,毫不留情地戳穿夜枭的谎言,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
“夜枭,我们俩也认识多年了,为了帮你驱除干净身体内的余毒,我翻了多少的医书,采了多少的草药,放弃了多少个追求女人的机会,看在我沤心沥血研制解药的份上,你最起码也应该尊重一下我吧?”
“抱歉,我没有不尊重你。”
夜枭抬眉对着蹲在浴桶前的年轻神医说道:
“九弦,我真的很感激能认识你,和你成为朋友。我这一生短短二十几年,朋友不多,值得信任的更是没有几个,但你是其中一个。为了我身上的毒,这些年来,作为顶级神医的双绝公子,你的付出和牺牲,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我很庆幸,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的。”
这番话说得至情至理,情深义重,子九弦再也无话可说,他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小方凳上:
“你知道就好,我只盼你早点好起来。”
江湖上闻名遐迩的神医双绝公子,医术毒术独步天下,世人皆只闻其名而不得见其人。
想当年,他也是潇洒地来潇洒地去,天地间任他遨游,没想到偶然认识了这个高冷腹黑的庄主,和他甚为投契,竟然成为了朋友,从此为了解他的毒,同时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医术天下无敌,他留在了他的身边。
经过这几年他的精心配药与调理,夜枭的毒渐渐拔除得差不多了,只余了极少部分被逼到某一处外,身体已经基本上无恙。
从几年前的每天必须泡一次药,到一年前的每七天泡一次,再到如今的每半月泡一次药汤,情况越来越好,虽然他现在不能完全治好他,但只要找到当年害他的那个人,逼问出毒药的药引来,他就有办法能将那一点点余毒完全解掉了。
夜枭诚恳地说道:
“我都知道,所以,九弦,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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