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莫非是有了心上人?”见他如此,皇帝忽然放声笑道,“说来朕听听,朕这个皇叔一定为你好好办一场喜宴!”
“皇上多想了。”陈浚蓦然道,顿了顿,说,“臣此时无心儿女之情,只想为皇上效力,稳固大淮江山。”
皇帝眉目间有些动容:“皇兄已去多年,大淮初建,朕忙于政事的确对你不够关心,怀瑞王,皇兄在你这个年纪时,已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可惜啊……南唐覆灭,你父亲只带了你从府中逃出来,你母妃和众兄弟姐妹都死在刘若和陈怜刀下!朕真恨自己当时无能为力。”
皇帝陡然提起往事,陈浚面色突然一沉。
战火硝烟灭门的那一刻,正是自己立誓血拼沙场报仇雪恨之时。也是那样不怕死的自己和陈氏子孙的身份,才让他走到如今这一步,成为赫赫有名的怀瑞王!离天下宝座仅一步之差!
“皇上无须自责。”然而陈浚却宽慰道,“当时之境,陈怜勾结帝师刘若举兵谋反引发战乱,皇上的太子府也未能幸免于难。”
“呵……”皇帝眼中隐着浓浓的恨意,却冷冷一笑,“朕的妻儿也未能见证朕如今帝业。幸于煜儿还在!当年他陈怜急于铲除朕妄想继承大统,却未料到,走到最后的却是朕这个手无兵权的皇子!”
一场晚膳因往事而让这两个从战火里踏过的人食之无味。
静默了良久,皇帝屏退陈浚:“明日务必要严守江淮,太子和公主的婚事,定不能有差错!”
“是。”陈浚行礼接旨,退出书殿。
皇帝挥手召来于总管:“笔墨奉上!”
于总管颔首出去准备,侍婢将桌上的东西撤下。待于总管备好笔墨之时,桌子已然清理干净。
他取过纸卷铺在桌子上,接过于总管递来的笔画,方想在纸上描摹什么,然而在下笔的那一刻,竟忽然忘记了那个女子的眉眼,无从下笔。
看他静默,于总管也不敢说话,在一旁兜自研墨,皇帝忽然站起身,把笔一扔,喝道:“将这些收起来!”
“是是是……”于总管维诺着,招手唤来宫人,迅速再将桌上的东西收起。
皇帝冷眼看着这一切,半晌,忽然想到什么,抬步走出书殿。
于总管急忙随在身后,走了几步看清皇帝前行的路时,圆滑喊道:“摆驾朝云宫!”
难得皇帝有这样的兴致,竟想起要去慕容昭庆的寝宫。
5、
自皇宫离开一路上。
陈浚闭着眼坐在车辇里。
深色的围帘将他的身影裹在其中。
此刻。
脑海不断的浮现着这么多年来浴血奋战,尸骨横陈在他脚下,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每一个人,都将生命和荣耀献给了死神,他曾经也是如此,将一切抛弃,甚至生命!
如今一世功名,正是这些尸骨和勇气堆砌起来的。
从养尊处优的皇族贵子走到了这一步啊……握剑杀敌,血洒沙场!少年的他,何曾会想到自己会如此!
“父亲……”
一声呢喃从嘴里发出。
陈浚长久冰冷的神色在这一时终于有了微微的动容。这样的伤感,时常伴随自己,却很少会表现出来。陈浚蓦然低头把脸庞埋在手掌里,眼眶微微泛红:“步步为营,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站在高处,却每日就像踏在刀尖上一样生活着。稍不小心便会跌落在密如丛林的刀刃间,血肉模糊!
但总算,拼尽一切终归换来他所想要的。
——“只要王爷能给江昭叶一席之地,我慕容昭庆便会站在王爷这一边!”
陈浚回想起慕容昭庆在怀瑞王府对他所说的话。
半晌,忽然冷冷一笑。
皇帝既然亲手把这些良将一一推开,自己不妨做个好人将他们都收入麾下!
慕容、景氏,曲阳候,哪一个不是当年倾尽全力辅助皇帝登上帝位的?实力均不容小觑。即便是手无兵权最为孱弱的景氏,亦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以皇帝的心智恐怕不会没想到这点,只可惜他一心要独揽兵权、清除异己,急切的想要从开国功臣手里夺取势力!
慕容昭庆如若真的归顺于自己,羽骑便无形中增入一股中坚力量,她手下的死士若论忠勇并不亚于羽骑。
而在皇帝开始着手对付他以前,他必须要培养出王朝新的力量,与之抗衡!
陈浚的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冷峻,眼里的杀意渐渐盛开。乌深的瞳孔在这一刻仿佛映入了一道月光,穿透虚无,照耀在那幅绘着圆月的画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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