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海面吹来,整座江淮城渐渐在清晨苏醒。
日出晕染出天际淡淡的金黄,随着云层浮动。
风缓缓撩动树上的枝丫,簌簌作响。
曲阳候府前,方从酒肆里回来的刘云鹤被下人搀扶着走来,到门口时忍不住哇的吐了一地污秽。
“小侯爷!”
一早便在府门等他的侍女急急掏出手帕替他擦拭嘴角,慌忙道:“侯爷找了您一夜,如今正在大堂里等着。”
“爹?”刘云鹤神志不清,嚷嚷道,“他一大早等我干什么?现在还没到念书的时辰。一天到晚管着我,他不乏我倒乏了!”
“荒唐!”
浑厚的历喝从耳畔传来,曲阳候听见门外的动静大步走来,侍从们纷纷让出一条路,倏地松开搀着刘云鹤的手。
“爹?”刘云鹤搓了搓眼,才看清眼前的人,顷刻便讨好道:“鹤儿的意思是,鹤儿如今年纪已不小,无需劳烦爹费心!”
“你倒是做出一件不让我费心的事来瞧瞧!”曲阳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再这么出去寻欢作乐,本侯就将你软禁!”
刘云鹤一听,猛地跪下,醉意退了不少,“爹,爹,鹤儿今后一定听爹的话,爹您可不能将鹤儿软禁!”
“你啊你……”曲阳候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气。
一双军靴不急不缓的走过来,停在刘云鹤眼皮下:“这么一大早。哥怎又惹了爹生气?”
少年桀骜不驯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一惊。
曲阳候愣了片刻,惊道:“云影!?你不是……在西南郡打仗?”
“放心不下哥,先回来了。”刘云影怪里怪气的笑了笑。越过刘云鹤向府中走去。
刘云鹤抬起头看着胞弟刚毅的背影,忽然一颤!
曲阳候冷淡的剐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长子,忙不迭的追上他,虽身为父亲,然而言语间却毕恭毕敬:“西南郡是否打了胜仗?你班师回朝,江淮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暂且打了胜仗,不过,我是独自回来的。”刘云影淡淡回道。
转手吩咐侍女侍奉早膳。
曲阳候随着他坐到桌前,眉目紧锁:“你身为少将,出征之际独自回来不怕皇上怪罪?”
刘云影拿起筷子。一笑:“方从皇宫回来。真是饿坏我了!几日赶路一顿饱的都没有。”
听得出他言下之意。曲阳候舒了口气,然而片刻后却又道:“你这一回来,战功岂不都要算到怀瑞王头上?”刘云影不冷不热的夹起肉片:“好戏在后头。何必为那点战功耽误我看戏。”话末,将肉片送入嘴中。
“好戏?”曲阳候看他恣意悠闲,将声音压低,“什么好戏?”
“等着看好了,何必多问。”他冷笑道,从头到尾全然不似在同父亲说话,而方还怒喝刘云鹤的曲阳候在他面前,严肃的面孔攀上了几丝讨好。
刘云鹤清醒几分后,往这处走来。
侍女端着热腾的粥送上桌,他用余光瞥见渐近的人影。顷刻将那一碗推开,起身:“我吃饱了。”
“你……”刘云鹤的步子停下来,凝视着他的背影良久说不出话。
“爹你瞧他……我可是他亲哥。”刘云鹤一面朝曲阳候靠近一面状告。谁知换来一记白眼:“下不为例,在这样醉意熏熏的从街上晃回来,本侯就打断你的腿!你真是……侯府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曲阳候说完也起身离开。
刘云鹤拉过身侧的随从:“前日我与人在燕淑楼争头牌的事儿是不是你告的状?”
“不是小的,只是……”随从支支吾吾。
刘云鹤喝道:“只是什么?”
那名随从说道此便惶恐起来:“小的悄悄去打听了,小侯爷您前日抢的可是太子殿下的人!还好太子殿下未计较。”
“太,太子殿下?”刘云鹤顿然惊醒,咽了口唾沫,四顾一番后附过去,“别让爹知道。”
“是。”随从低垂着脑袋答道。
他挥挥手,将下人遣开。
回廊边的花草在深秋依旧绿意逼人。
刘云影有些陌生的穿过这一条多年未走的小径,往自己在这侯府的房间走去。
清净的院落中干净整洁,应当是每日被人仔细打扫着。从离家入军,他已有三年未回来过,一直吃住在军营。但这次,他却想在这住下去。曲阳候府,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家。
侍女一路跟在身侧,到了房中,为他铺好新的被褥,整理好贵重的摆件。这些贵公子应当有的服侍,曾经是他不敢奢望的。在这个家中,彼时的他何曾有过一点地位。
只因他是残废?
刘云影伸出五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这双眼睛,早已重新恢复光芒。他不再是一个瞎子!
若不是当年父母抛弃了他,让他有幸能够遇上那位游医,也许他至今还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次子罢。
他至今还记得他再度回到侯府时父母惊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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