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池,曾姓萧。
昆玉城郊外葱绿一片,初秋时分,仍有花争相绽放。
马车踏过山径,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目的地。
驾车的韦录替他们掀起帘子。江昭叶率先下去,朝萧灵玥伸出手。
她神情淡漠的把手递过去,韦录却忽然道:“真要带芜妃去?”
“自然!”江昭叶不满的哼了一声,拉过萧灵玥将她抱下来,有着毋庸置疑的气势。
她被他拦腰抱在怀里,抬目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他突然消瘦的脸。登上王位后他更为劳累。那些曾经与他不相干的政务一时间都堆在头上,加上西南战事他需要时刻警惕,果真是瘦下来了。
她微微动容。但下一刻,便又将那份怜惜收起来。
走到这一步,已经无法掩饰他将权力看得比任何都要重要的事实。
她年少芳心暗许,曾盼着寻一个全心全意爱护自己的郎君,但如今的江昭叶显然不是那个人。
他一路抱着她。
一行人下了马车还要往半山腰走去,山路不好走,他便不让她自己走。
浅色的裙裾从草丛上簌簌刮过,盛开如花。
她将手搭在他肩上,一路也不说话。
直到操练的口令从不远处传来,空旷的的场地一下闯入视野,他才将她放下来。
“你带我来军营?”萧灵玥一顿,望着眼前一对一狠命互相击打的将士,几声闷响传来,眼前便有人倒下,过去许久仍未能站起来。
负责训练的人朝旁递了眼色,就有人迅速的将败者抬了下去。
“我以前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江昭叶忽然道,“在遇见你以前,遇见你之后,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他一开口,那些将士便发觉来人,忽的跪下行礼。
江昭叶赐他们起身,末了,牵着萧灵玥越过武场朝空地上的房屋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军营,幼时,父王总只带萧钰到军营去,萧钰性子开朗,小时候混得跟个男孩子般,常常会跟军营里年纪一般大的孩子打闹。听闻也是萧钰在此物色到江昭叶带回府给她当侍卫。
那时战乱,睦远国兵力不足,许多年纪才十来岁的少年便被征应入军,更有些无家可归的男孩,不过十岁而已也被带来。江昭叶正是那些人的其中之一。
她也并未深究过他的身世,只听父王说是穷人家的孩子,随同叔父一同投靠骁军,但他肯上进,是一个不多得的人才。父王便如世子般来培养他,以弥补自己膝下无子的缺憾。
若不是在露水阁意外发现父王藏在画像后的信,她也许也会一直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孩子。
父王还未出殡那日,他将她锁到露水阁中,萧钰离开后,她一时想将画像取下来,然而却是那样一个无意之举,让她得知了江昭叶的身世。
也是那一刻,让她再没有犹豫决定加入萧钰的阵营光复贺楼。
因为她爱的人,也是带着一个复仇的使命踏进睦远国,踏入她的人生!
那个她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的父王,在离去后竟给她留下了一个惊天秘密,一个阴谋!
“那是你的宿命。”萧灵玥方才的震惊已经褪去,走进屋子后,她却忽然说道,“你应该要过这样的日子。”
江昭叶不可思议的望着她,难以相信她的冷漠。
她将韦录递过来的茶碗接过,抿了一口,又道:“想要获得,就必须先付出,你若不是曾有过那些日子,今日王权又从何而来?”
一席话落,连韦录都白了脸色。
这算是嘲讽王爷?
即便话里不是这个意思,可她的眉眼都是不屑。
江昭叶不由得一冷,口唇微动,却良久无言。
将士们见如此都默默地退下去。
房门合上,萧灵玥才冷冷一笑:“步步为营,如今你做到了……”片刻,她却又摇了摇头,“不,赢着应当是父王。不枉费父王一番苦心,他所策划的如今都已成事实,他膝下无子,又败于大淮,索性便一心一意编织他的阴谋,让我们都深陷其中。”
仿佛从她的神色里读出了什么。
江昭叶一震:“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知道你是因为想要杀害母后、想要报复贺楼氏才会来到西南王府!”萧灵玥忽然厉声,“你的母亲是外祖母杀死的,所以你恨透了她的女儿,恨透了贺楼氏。恨不得将贺楼氏的人千刀万剐!可是,命运偏偏如此不公,你和我本是仇人,却被捆绑在一起。”
他失神,拿着茶碗的手一松。砰地一声坠地。
茶水倾翻,落到他的衣袍上,他未理会,似是伤口被生生揭开,面色颓然:“你知道?你都知道……”
“父王亦知道。而择你为王的原因,不过也是因此。”她看着他,同情道,“你以为所有都在你掌控之中?不,绝不是,父王与你一样,虽深爱母后却恨透了贺楼氏……”说道末处,她的声音变得嘶哑,“父王不会将王位留给萧家两个身上流着贺楼氏血液的女儿,却也不会交给别人,只想交给你,交给贺楼氏的仇人!希冀等你握有权势之后,将贺楼氏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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