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草木凋零,地上落着的树叶时不时随风朝溪儿卷来。他有时看着那叶子出神,眼珠子一动不动,直到侍女来时,他才回神将她拦住。
侍女朝他行了一礼,说道:“府中来了贵客,要见小姐。”
溪儿皱了皱眉,瞟了她一眼,有些不满倏然的打扰。
“是赵良媛。”侍女不见他放行,只好如实报了来人的名号。少年眉目微动,果然将手放了下来。
朱环翠饶的美人握着一盏茶水在厅堂里踱来踱去。直到茶水由温转凉,要见的人才不急不缓的出现。“表妹。”赵良媛将茶盏递给身旁的侍女,急急迎上去。
阮梦兰把受伤的手掌往袖里藏了藏,因为处理得匆忙,掌心的血迹还未清理干净,将包扎的布帛晕染成一片赤红,若让赵良媛看见,又是无端引来猜疑。
“良媛今日可是有事要找梦兰?”
“自然是有要事。”赵良媛挽住她的手臂,十分亲和,“还不是因着殿下的事……”
她故意将语声托得冗长,欲言又止。非要阮梦兰开口问她:“太子如何了?”
赵良媛四下看了看,将阮府因她到访而出来奉茶的两名侍女遣退,只留了她身边的女婢,见人走远了,她才压低声音道:“我前来,是想请怀瑞王帮个忙。”
阮梦兰心下一惊,正想问她所因何事。可赵良媛一旦提起了正事,哪还留给别人插话的机会:“你也知道,太子十天半月不回东宫是常事,大多时日里,吃住都在燕淑楼……”说到这里,她眉眼中隐隐闪过嫌恶。但仅是片刻。似乎她也明白在此时纠缠那些问题无益,便接下去道,“平日里父皇派人来请殿下,若逢殿下不在东宫,朱儿便遣人去燕淑楼把殿下请回来,可谁想,这一次却找不着太子了。因此……我想借怀瑞王手下的将士一用。让他们帮忙找找殿下,这都快半个时辰了,东宫那些废物一点眉目都寻不出来,若晚去了,父皇怪罪如何是好?”
然而阮梦兰听她说完,方才还紧绷的神色转为笑颜:“皇上疼爱太子还来不及,怎会怪罪。再说……”再说陈煜那小子放他父皇的鸽子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回可不同!”赵良媛闻声越发焦急。“宫里来的人都说了,群臣在宫外跪了一地,父皇正在议政殿中发怒呢,听闻左右丞相与少将跪在父皇跟前连气儿都不敢出……”她试着去学帝王的语气,叉腰指着远处道,“速速请太子入宫。晚了一刻便取了你们的脑袋!”
她十分恳切的盯着阮梦兰:“好妹妹,你就帮帮我。求求怀瑞王帮忙寻殿下可好……”
“此事梦兰恐怕不能答应良媛,王爷他……”
“有何不可!”
在屏后站了许久的天魔终于走出来,淡然的将这件事应承下来。
阮梦兰不安的看着他嘴角那一抹温良笑意,未说完的那句话硬生生的顿在咽喉。
赵良媛亦是一惊,此时的怀瑞王,竟然会露出这样一个温煦的笑容,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但她并未望深处去想,只要他答应自己借出人手,她何必管她会如何笑。
当下便走上去,竟是福身行礼:“多谢怀瑞王相助。”
“良媛可知宫外的那些臣子,都有谁?”
“这我如何得知,朝堂上的事情,后宫妃嫔不能过问。”赵良媛笑了一笑。
天魔却道:“那本王来告诉良媛,今晨跪在宫外的那些人都有谁……”他刻意一顿,审度着赵良媛惊诧的神色,片刻后却叹了口气,“本王记性不好,想不起那些人的名字,不过,本王倒是知道,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赵良媛听得糊涂,不安却从脚底逐渐蔓延,仿佛能感觉得到欲来的风雨。
他旋即笑了笑:“那些人想必都是十一皇子的人。”
赵良媛目光随着一沉:“十一皇子?”
天魔点了点头,眼尾捉到她的慌恐,笑意更深。
大淮立朝至今五年,因着太子的行为越发荒诞,嫡位之争逐见明显。朝中的权臣大多都选择了派系结成党羽,除却十皇子与十一皇子各有一派,余下便是怀瑞王这一处,而太子似乎空有储君之位,并无实权。皇帝虽然让他迎娶朝中有声望的大臣之女,想以此来巩固太子的威势,然而那些大臣即便将女儿嫁入东宫,却仍是投靠了左丞或浣妃。原因很简单,第一,他们并不认为陈煜是一个可以托付身家的君主;第二,将来不管谁夺得储位,对他们都不会有害处,若是太子即皇位,因着女儿的缘由,太子也不会至他们死地,若是十一皇子或是十皇子即皇位,因着他们的追随,自是以荣华相待。
唯独赵良媛的父亲在这件事上未表明态度,也未加入任何派系,独在宣阳城做一员大将,对朝事无多过问。
但无法忽略的是,嫡位之争必定影响到这些臣女的命运,稍不小心,她们就极有可能与皇后之位失之交臂,因此,就算后宫嫔妃不能过问朝政,赵良媛私下也定会悄悄打听朝中的走势,即便知道得不多,然而对于十皇子与十一皇子的野心,也绝对不陌生。
“那么十一皇子的下臣,今晨为何会跪在宫外,他们是不是要参殿下一状?”赵良媛心惊胆颤,她知道,朝中原本就有很多臣子看不惯陈煜的作为,大臣们都是跟随陈显诉诸铁血打拼天下走到今日这一步的,众臣建功立业、协治家国,平生最痛恨的恐怕就是游手好闲、无所作为的人。这一次。难道是十一皇子在耍什么阴谋?
天魔淡然道:“今晨之事与太子无关,良媛且放心,不过在皇上发怒的当头,寻不回太子的确有些麻烦。”
赵良媛方舒了口气,转瞬又被他后半句话朕的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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