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瑞王低低叹息道:“或许煜儿这么多年能坐稳东宫,也并非全是靠皇帝的宠爱。他的智慧,恐怕是我不能了解的。”
她皱了皱眉,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太子这一次,实在出人意料,令人佩服。但……王爷不能因此就认为太子会是您争夺帝位的劲敌。说到底,他或许有谋略,可若不是靠着赵家军,他能大胜望月并将所有功名捞进东宫?以太子对表姐的态度,赵家军对他的忠心还能维持多久?”
经阮梦兰一提,怀瑞王很快恢复了清晰的思绪:“他自然不足以成为我的对手。”
不管是太子还是赵家军,都不可同怀瑞王与羽骑相提并论。
从陈浚受封怀瑞王的那一刻开始,这天下能与他抗衡的,再不是人心,而是妖魔。
令人欣喜的是,如今连妖魔也站到了怀瑞王这一方。
想到这里,他忽然问道:“这几日,有无查到荭雪的下落?”
“没有。”阮梦兰眉头一紧,“溪儿几乎搜遍了全城,却未发现她与郡主的下落。”
怀瑞王忽的冷冷笑道:“郡主?那不是贺楼施的女儿么,荭雪怎么会救她?她难道忘了千年前是如何被贺楼族人糟蹋的吗?”
“王爷,她已经失心成魔,又如何记全千年以前的事情?”阮梦兰提醒道。
他这才恍悟,顷刻握着阮梦兰的手,心情有些迫切:“她的心在璇鹭岛,你负责看守那地方,想要取回她的心并非难事。”
她顿了一顿,感受着手背上的温热,心中痛楚:“若要交还荭雪的心,她便要成为一个凡人,会等来生老病死,那样一来,他与王爷相处的时光恐怕也仅有数十年而已,王爷舍得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怀瑞王怔怔的松开了那双皮肉粗糙的手,茫然的看向远处:“可我担心……她会不记得我。”
他已经没了贺楼朝奕的面貌,空有三魂六魄,若荭雪还记着往事,她也许还能认出他,倘若她的记忆悉数被抹去,那他是否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不,这实在过于可怕。
甚至比百年前那场血洒六郡的战争还要可怕。
他贺楼朝奕曾在百年前拼尽力量毁掉陈氏与贺楼族,欲破解将荭雪困在幽林的封印。终虽一败,可他不曾放弃过希冀。
但若荭雪将他忘记,他做这一切还有甚意义?
阮梦兰想抬手抚平他深蹙的双眉,然而还是在抬到他鼻尖时放了下来。她看到自己那双写满衰老的手,已经失去了韶华。
“荭雪那边,梦兰会吩咐溪儿尽力去找。”她深深地朝他鞠了个躬,“请王爷放心。”
他看向她点了点头,眼里并没有回忆起荭雪时的柔和,只是有着对待下属般的冷冽与端肃。
相比于怀瑞王府的平静,左丞府中有如掀起了巨大风浪。
十皇子不日前才失了母妃的执掌凤印之权,肃王那边,虽说不上尽是坏处,可今后也难再寻出一点好处。肃王心胸狭窄,不懂得看清时局,若再为十皇子所用,日后恐怕也只能是招来祸端,若他这次不能从皇帝手里讨点功名回来,他手下的兵马不要也罢。
“西南郡捷报!”虽然君在座上,可左丞还是忍不住狠狠摔了茶盏,“那里头全是太子的战功。”
十皇子神色如常:“丞相怎能生这样大的气,皇兄率兵讲敌军驱逐出境,还拿下了敌人的涅水城,这有什么不好?不仅大淮百姓免遭战乱之苦,也防了敌军再次偷袭。”
左丞显然没有十皇子的泰然自若,急道:“皇子这般夸赞太子,难道您不想当皇帝?”
因为急切,左丞说得有些放肆,好在府中并无外人。
十皇子缓缓的饮了一口茶:“我自然想当皇帝,当了皇帝后,我便可励精图治,为百姓谋福。但若皇兄也有安邦定国之心,这皇位不抢也罢。”
话音一落,左丞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块石头:“皇子这是何意?难道您要放弃夺嫡?”
“先前想要夺嫡,是因看不惯皇兄的作为,那样的人成为君王,天下还有何安定可谈?但今非昔比,皇兄不顾自身安危率军远赴西南平定战乱,这是我也不能做到的,比起我来,皇兄才是未来君位最好的人选。”
“不可!”左丞气堵得满脸青紫,“皇子胸襟宽大,可太子并非会像您一样有容人的心,您瞧瞧,平日里流连青楼,给人一副纨绔浪荡的假象,但在紧要关头,趁人不备就先手夺了时机,可见太子城府之深,皇子万万不可大意啊!”
“城府再深,能为百姓谋福就是好君主。”十皇子却淡然一笑,“我既没有皇兄携兵上阵的气魄,暂且就别想夺嫡之事了罢。”
说罢他站起来,走过去轻拍了拍左丞的肩膀,宽慰道:“丞相也不必因为成为我的僚属而觉得失望,今后就算不能成为君王,我也会尽心保住诸位的荣华!”
此语一出,左丞的脸色果然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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