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落冲出西阁,瞬时便往南屋看去。
此时丫鬟、小厮、婆子们已经接连泼水,将火灭去,夏日的炎热,让涌起的浓浓黑烟萦绕不散……
所有人都看向了林夕落,林夕落惊呆,二话不说直接冲进南屋之中,吓的胡氏连忙追去:
“夕落,那里都是烟!”
南屋中漆黑一片,一踏进门,便是浓烟扑来,林夕落呛咳几声连忙捂住了嘴,木料都如黑炭,其上还浮着白灰,林夕落顾不得脏乱,直接走向雕好轮廓的木料……焚毁的雕木不少,往后翻去,几乎未存几块完整无缺。
林夕落四处找寻她最在意的那一块雕木,左翻右找,却就是寻不着。
胡氏已经迈步进来,拽着她便往外走:“夕落,快些出去吧,呛坏了身子。”
“娘,您先出去!”林夕落急忙扶着胡氏往外走,那方又焦急的叫了宋妈妈道:“快过来扶着母亲出去,不许让她再进来。”
宋妈妈本还要叨咕两句,可瞧如今这九姑娘的脸色如杀人一般,急忙话语咽肚,张罗着丫鬟们倒水为胡氏清洗。
胡氏无奈坐在院子里,看向一旁的下人,“老爷可找到了?”
“已经派人去了。”
胡氏跳脚急道:“倒是快着些啊,再派人去,这可是出大事了!”
林夕落在屋中左右找寻,终究在一个角落之中,寻到小叶檀的那一块雕木,这一“寿”字,便是林竖贤所写最好的那一幅,如今残缺不堪,其上木灰轻碰散落,曾经日夜小心呵护,怕闷着、怕沾水、怕污渍……孰料却天降灾祸。
林夕落哭了……
这是她穿入自己梦中,第一次歇斯底里的大哭,不为父亲、不为母亲,也不为那可爱的弟弟,只为这一称心雕品。
这是她一直藏于心底的伴儿,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她以沉默待人、以沉默待事,除却父母、弟弟之外,她不承认自己能有无话不谈的益友,唯独是这些雕木,这些雕具,这是她的朋友,这是让她可以敬坐下来,泣诉既可的朋友!
每日的盘养呵护,每日在这些木料上雕出“寿”字,都能让林夕落从心底寻到栖息之地,让她畅所无惧的笑,这也是二姨太太扣她一“匠女”之名,她无反击、反而就此默默认下来的原因。
因她不屑这落魄名声,她乐于做这“匠女”。
可是……这最用心、最满意的一件雕木伤痕累累,破残最重,让她如何能不掉泪?这是她的心血、她的心血啊!
嚎啕大哭之声传出,屋外议论嘈杂声响即刻平静下来。
胡氏皱眉不敢相信,夕落哭了?自己这女儿哭了?宋妈妈也有担忧,正值纳罕之余,却又是一声惊嚎传出,所有人都吓的不知如何是好,丫鬟小厮们欲进去收拢杂物,却被林夕落用木板子挡住,哭嚷道:“谁都不许进!”
各个吓的退了回去,不知如何是好,胡氏忍不住站起身往那方走,却一把被宋妈妈拦住,“夫人,您别去了,这都是姑娘的心血,如今烧了,难免心里不舒坦,您再一去……她更难受。”
宋妈妈这一说,胡氏的脚步也踌躇不前,犹犹豫豫:“我……我不去?”
“您别去。”宋妈妈急忙拽着胡氏回了椅子上坐下,可林夕落的泣哭传出,胡氏怎么都忍不住自个儿的脚步,即刻就又进了南屋,“……夕落,娘在这儿呢!”
四处看,却不见踪影,而后闻声寻去,却发现她在一个角落中。
身上被熏的灰黑,脸上也沾了灰泥,整个人搂着那块雕木抱头哭,胡氏的眼泪儿忍不住掉落,急忙劝哄:“夕落,有娘在呢,别怕,大不了……大不了娘带着你离开这儿,啊?”
“她们……她们这也太狠了。”胡氏下意识便将此事归拢到二姨太太那一房,忍不住的抹着泪眼。
林夕落只觉眼泪停不住,用眼泪去弥补心灵的缺口,不知还要多久……
胡氏未等再说,门外则有林政辛的声音传来,怒骂吵嚷着:“哪个兔崽子这么不长眼睛?把爷的事都给搅和了,如若让爷知道是谁做的,蛋黄子捏碎了喂苍蝇!”闻声不久即见其人,他一进屋,瞧见这乌烟瘴气的味儿即刻熏出了门。
“九侄女呢?七嫂?”林政辛在旁寻找,小厮连忙凑过去回禀:“十三爷,在里面呢。”
林政辛一怔,抬头瞧着这烧黑的屋脊,硬着头皮迈步进去,瞧见胡氏在一旁劝,而林夕落闷头在哭,四处扫视这烧黑的物件,林政辛也挠头不知该说何话才好。
这些时日他凑在此处就是为了玩闹,起初是为了瞧瞧这位声名不堪的九侄女到底是何模样,待见真人相处些时日,他却真觉得这小院子、这小屋子是一温馨之地,这被人称为“匠女”的九侄女也有嬉笑欢喜的天真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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