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宋玹照例使人邀昭姬一起用早膳,可是昭姬仍然拒绝了,宋玹心下觉得蹊跷,按照昭姬的性格,就算不耐烦见自己,只是身为使臣也不至于如此。
宋玹又使疾医给昭姬请脉,昭姬还是拒绝了,说自己身体已经好了,这让宋玹倍感奇怪。
待日头高升,邓辽禀报说再不到一个时辰就到绛都的咽喉平陆了,宋玹得了消息,便去昭姬那里。
待宋玹进了昭姬的舱房,却吃了一惊,舱房的窗帘半掩着,使得室内有些昏暗,昭姬坐在阴影里,依旧在调香,舱房的四角的香炉飘出袅袅白烟,房中有浓重的熏香味道,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玹皱了皱眉,轻声道,“昭昭,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到平陆了,是在平陆用午膳呢,还是在船上。”
昭姬抬起头,想了想道,“如何都好,宋王觉得怎样比较便利?”
昭姬的妆容似乎比昨日更重了一些,人也觉得比昨日更加的憔悴。难道是船上休息的不好,但是昭姬的态度甚为奇怪。
“不如到平陆再用吧,船上的菜色毕竟不比平陆。”宋玹看昭姬还要强打精神应付自己,心下不忍,寥寥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宋玹回到自己的舱房便招了疾医过来。
疾医进来,发现宋玹正半合着目想什么,便屏气敛息的立在一边。过了一会,宋玹道,“你想办法查一查熙陵君的香灰,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疾医唯唯而出,连忙嘱咐药僮在甲板上晒药以观察熙陵君侍女的动向。
过了一个时辰,平陆的渡头到了,渡头离平陆并不远,于是平陆的县大夫和大小官员在渡头迎接宋玹和昭姬。昭姬罕见的穿了女式直裾,并且画着浓妆,让平陆的大小官员暗自惊异,传说中的熙陵君是好着男装的飒爽女子,但是见了真人才发现熙陵君更符合魏艳的形象,传言果然不可信。
众人寒暄之后,昭姬没有骑马,而是上了自己的马车。宋玹看着昭姬异于往常的举动,也上了自己的马车,刚上车不久,疾医便让人传话进来说有事禀报。
宋玹连忙把疾医招了进来,疾医刚一进来,宋玹就迫不及待道,“可是有什么异常?”
疾医道,“香灰大部分起的是提神醒脑的效果,不过里面有夹杂一些桃木灰。”
“桃木灰……”桃木并不是香料,焚烧桃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驱邪。宋玹更加迷茫,“桃木除了驱邪,还有其他什么作用么?”
疾医思索了片刻,“桃木乃木中仙品,可以镇灾驱邪。小人之前说熙陵君心思郁结,难道是因为被邪灵侵扰所致?”
宋玹更加奇怪了,昭姬异常之前,两人几乎日日在一起,昭姬的转变实在拒绝自己之后,可是之后她就在自己的王船上,到哪里去遇到邪物呢?而且昭姬若是因邪物所扰,为什么要隐瞒下来呢。宋玹摆摆手让疾医下去了。
等入了平陆,便是由县大夫等举办的宴乐午膳。宋玹身着青色常服坐在上首,昭姬穿着青色的封君礼服坐在左下,脸上依然带着妆,不过妆容却凸显英气,与众人在渡头上所见大有不同。
昭姬怕宋玹发现自己梦魇之事,一晚未眠,一直用提神的熏香吊住精神。但因梦魇惊扰而生的疲态确实遮不住,不禁宋玹感到蹊跷,连苏子澄也感觉昭姬面色不妥,因苏子澄坐在昭姬下首,乘人不注意之时便悄悄问道,“殿下可是身体不适么?若是不适,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昭姬回道,“船体摇动,确实不习惯,一直不能入眠。”
苏子澄道,“一晚未眠,伤及精血,不如殿下现在去休息,这里有微臣。”
昭姬摇头道,“无妨,不过是午膳,用过之后再去休息不晚的。”
此时是魏宋交好之后,魏国使臣第一次出使宋国,而宋玹又亲自到边境去迎接。县大夫等大小官员自然曲意讨好,连连向昭姬和苏子澄敬酒,若是平时,昭姬饮些薄酒自然无事,可是因一夜未眠,少饮了几杯便有些不支,苏子澄自然为昭姬挡酒。宋玹看着不知为何心底却升起了无名之火,但又不舍昭姬难受,便道,“熙陵君不善饮酒,你们罢了吧。”方才给昭姬解了围。
众人看宋玹脸色颇有些不霁,于是草草结束了宴乐。
昭姬便去了专门为她安排的下榻之处。苏子澄本来欲说,让昭姬探探宋玹在灵寿城诡秘行踪之事,但见昭姬脸色不好,就连忙让昭姬去休息。
昭姬的下榻之处早由未艾领着侍女们又布置了一番,待昭姬回来,就按照随侍而来的疾医的嘱咐服侍昭姬饮了桃水,点了安神香,在昭姬枕下放置桃木剑。便服侍昭姬更衣休息,昭姬之前饮了酒,困乏之极,更衣后净面后倒头就睡。
宋玹待昭姬走后,听候县大夫的县务回报,又处理了些政务,这一忙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到底是担心昭姬,便去了昭姬下榻的园子。
毕竟已经过了一个下午,昭姬就算前日休息的不好,如今也应该缓点神了。若是因为困乏不用晚膳反而不宜于身体,宋玹如此想着就已经入了昭姬下榻的园子。
昭姬刚入睡就又被梦魇惊醒,对于梦魇,疾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本来以为饮用桃水,焚了桃木香,放置了桃木剑便可镇邪,不想昭姬竟然还被梦魇所扰。
于是又煮了桃木水给昭姬沐浴净身,连昭姬的衣服用具,甚至昭姬身边的侍候之人都一一用桃木香熏过除邪。
宋玹来的侍候,昭姬刚净身完,头发还半湿着,本来不欲让宋玹进来。宋玹不免担心,难不成不是真是被什么邪物缠身了?于是便硬闯了进去。
但见昭姬一身白衣坐在袅袅焚香之中,半湿的头发披在身后,衬得一张小脸青白无血色。未艾正在给昭姬拭发,看到宋玹进来,手一顿。
宋玹沉着声音道,“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昭姬疑惑道,“宋王如此闯入女子的寝室未免失礼了吧。”
宋玹被昭姬的态度弄的心头火起,却惊觉并没有任何立场去质问她,“你的脸色都青白了,怎么可能无事?”
昭姬半垂了眼睑道,“没什么,在船上休息不好,我一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宋玹无奈道,“昭昭,你若是身体不适,不必骗我。就算你只是魏国的熙陵君,我也不会害你。相反,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如何和你兄长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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