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道:“我先回沙家打个转,丑时头我们在跃马桥底会合,那时你该和美人儿军师幽会完毕啦!”
徐子陵早忘掉沈落雁的约会,苦笑道:“真要去见她?”
沈牧道:“你应酬她也好,敷衍她也好,女人使起性子来比男人更狠。不过你得小心点,不要给李世绩那小子捉歼在床,证据确凿下,连我都要蒙羞。”
徐子陵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唉!不知如何,尤鸟倦虽死不足惜,但我总对他这么惨死仍感到歉疚。”
沈牧双目一黯,道:“谢显庭和他的心上人可能亦死于石之轩手上,我们和魔门诸邪是势不两立。所以我们定要争气,令武功更上层楼,否则只会任人渔肉。”
马车停下,抵达沙家大门外。
沈牧事实上还有千言万语想向徐子陵倾吐,但碍于环境,只好拍拍他肩头,无奈下车。
马车载着徐子陵迅速远去。
沈牧收拾心情,回到沙府,沙福在大厅旁回廊处把他截着,神色古怪地道:“莫爷是否到秦王府去?”
沈牧故作惊讶道:“有什么问题?”
沙福忙道:“我当然没什么问题,老爷子却不太高兴,莫爷难道不晓得太子府和秦王府是死对头吗?”
沈牧耸肩道:“我从不管这类事。人家盛意拳拳,我难道要拒人于千里。今晚有什么人找我。”
沙福道:“齐王府和太子府都派人来找莫爷,老爷子不敢让他们晓得你去见秦王,所以推说莫爷由于早一晚没睡过,所以提早休息。”
沈牧心中叫妙,道:“我真的很累,回房后切勿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沙福忙道:“莫爷请先去见老爷,他想和你说话。”
沈牧点头,若无其事道:“也好!该是时候向老爷道别了。”
沙福失色道:“什么?”
沈牧搭着他肩头,朝沙天南居住的内院走去,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京城的生活不大适合我,来了此地这么久,也该走啦!”
想到要走,沈牧整个人轻松起来。因经过这些日子来的日夕相处,他对沙家上上下下已生出感情。
若能“公然撤走”,而不是被揭破身份致牵累沙家或老朋友常何,他会心安很多。
沈牧回到房间,耳内仍萦绕着沙老爷子和老夫人挽留他的说话,以及五小姐沙芷菁的眼神。
去秦王府比起他的请辞,变得再微不足道。
他亦语重心长地提醒沙天南,切勿卷入任何政治斗争的漩涡,明哲保身之法是尽量保持中立,虽不易办到,却是最聪明的做法。
沈牧油然步进房内,美女正在他榻上作海棠睡觉。
他早猜到婠婠今晚不会放过他,毫不惊异地在床沿坐下,且毫无顾忌地在她身上轻拍一下,道:“天亮哩!娘子快起来。”
婠婠一声娇吟,把娇躯转向另一边,喘息细细地轻吟道:“不要吵!快宽衣来睡觉吧!”
沈牧讶道:“你不侍候我宽衣解带,难道要我为你宽衣解带吗?”
婠婠嗔道:“人家是第一次嘛,当然由你来侍候我。”
沈牧吹一下口哨,轻松的站起来,脱掉外袍,随手掷在椅上,笑道:“那为夫就不客气啦!千万不要待老子上来后,又推三搪四,累得我箭在弦上,欲发无靶!”
婠婠娇笑道:“恁多废话,够胆子的就上来吧!外强中干的小子。”
沈牧道:“你爱说我什么都好!今晚来又有什么事?”
婠婠大获全胜,“噗哧”一笑,又转身向着他,以手支颊,双目笑意盈盈地盯着他,轻描淡写道:“你若一走之了,我会鸡犬不留的尽杀沙天南全家,不留一个活口。”
沈牧心中好笑,她若真有此打算,绝不敢宣之于口。
沈牧冷笑道:“那我和子陵就见一个阴癸派的人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看看有多少个可供应。”
婠婠双目杀气大盛,沉声道:“你是摆明要和我们对着干?”
沈牧哈哈笑道:“这只是你过度敏感,我仍是那几句话,你信我的,就不要看管囚犯的盯着我,取得圣舍利,我又肯定你不会过桥抽板,圣舍利自然会交到你手上。”
婠婠软化下来,叹道:“最怕是你交到我们手上之前,早给石之轩抢走。”
沈牧道:“这个更容易解决,我们起出宝藏后,把圣舍利仍留在那里,由你婠大姐自行去领赏,不是皆大欢喜吗?”
婠婠摇头道:“现在城内探子处处,你们想把宝藏运离长安只是妄想,这样吧,我和你们一起进入宝库,取得圣舍利后我再不管你们的事。”
沈牧苦笑道:“你好像不明白现下是你信得过我们,我们却信不过你。圣舍利送给我们也没什么用处。好吧!一人退一步,我们把宝库内的东西搬到城内安全地点,再通知你去取宝。我们击掌立誓,保证彼此不会食言。但由此刻开始,你再不可像吊靴鬼般到晚上就跟在我身后,神出鬼没似的。”
婠婠柔声道:“你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若有师尊和我为你们押阵,纵使石之轩下手强夺,亦不用惧怕。”
沈牧道:“说得好。正因你们和石之轩同样可怕,我才想出这两全其美的折衷办法,假使我们违约,带着那么多东西能逃得多远?”
婠婠道:“我可以作主答应少帅的提议。唯一条件是你必须告诉我何日何时进入宝库,这要求不太过分吧!”
沈牧点头道:“很合情合理,可是我明天才能告诉你。”
婠婠盯着他的丑脸好半晌,俏脸忽然绽开一个甜美迷人的笑容,道:“婠儿忽然感觉到你以前并没有说谎,因为直至此时此刻,你寇少帅仍不晓得宝库在哪里,对吗?”
沈牧心中大为凛然,不是因婠婠看穿他的底牌,而是婠婠因何忽然得出这推论?
在婠婠离开后,沈牧便来到跃马桥。
在徐子陵来到跃马桥时,沈牧早把跃马桥彻底搜查一遍,仍是一无所获。凭他的眼力和比常人灵敏百倍的触觉和感觉,几敢肯定这道壮丽的石桥没有任何玄虚。
经过一场大雪的洗礼,长安再被厚厚一重新雪覆盖,虽仍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可是际此夜深时分,又在昨夜狂欢之后,这天下名城由灿烂归于平静。偶有爆竹之声从里巷深处传来,却远比不上除夕夜的盛况。
四周寂廖无人,严寒的天气,使巡城者也躲在岗哨关卡内去偷懒。
沈牧藏在桥下暗影里,摇头苦笑道:“完蛋啦!明天我就返乡下开食档,争天下再没我沈牧的份儿。”
这本是徐子陵最渴想听到的话。可是此刻真的听到由沈牧亲口说出,心中却涌起难言的滋味,就像在赌桌上一铺输掉手上所有筹码,并惨被其对手投以幸灾落祸的目光。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到一边说话。”
沈牧道:“来吧!”
徐子陵随沈牧离开桥底,纵身跃上福聚楼高高在上的瓦背处。这是跃马桥一带的最高点,除非有人像他们般跃上来,否则不会给人发觉,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牧坐在屋脊,狠狠盯着斜下方横跨永安大渠,贯通两岸的宏伟石桥,双目异光烁闪,显然非常不服气。
徐子陵道:“这或者是你命不该绝,找到宝藏可能令你在劫难逃。”
沈牧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子心内暗叹,没有把沈落雁的话说出来,目光落在桥上,道:“假若杨公宝库的作用,是在必要时提供杨素大批财物兵器,以供他保命造反之用,那这个宝库在开启后,必须可轻易方便地把兵器运上地面。”
沈牧点头道:“说得对!假如把宝库的东西送往地面都要三日三夜,杨素早给杨坚宰掉。”
徐子陵冷静地分析道:“兵器当然是给手下应用,所以出口必在可容纳大批兵员的宅院里,若出口在永安渠底又或朱雀大街,只会是个笑话。”
沈牧双目闪亮起来,目光越过重重铺上白雪的瓦面,落在独孤阀寄居长安的西寄园,再点头道:“这么可容数千人的院落并不多,跃马桥附近虽多豪宅,却以西寄园占地最广,有最好的藏兵条件,它比无漏寺还大上少许。”
这时,两人目光同时落在石桥中间的六根望柱去,只有这六根望柱,顶部给雕成六个俯探桥外的石龙头,画龙点睛般为石桥平添无限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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