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二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梦蓦然发觉,原来自己在说话之间又不期然与沈牧的目光接触;她不知何解会如此羞着的眼睛,慌惶又弯下腰,假装安抚着鸽群,其实是在安抚着自己那颗怦然跳动的心。
轻抚鸽儿,只为让自己多做点功夫,忙忙碌碌的,不须与他四目交投!沈牧也感到气氛之尴尬,连忙于咳一声,袍拳一揖道:“梦姑娘,沈牧已打扰多时,实在也应告辞了。明天我才再来看看小南兄妹的伤势,希望不会打扰你们,后会有期。”
“那……好吧!沈大哥也要好自休息,后会……有期……”后会有期?这句给世人说了千遍万遍的话会否正是他俩私下的心声?梦的声音竟有点落寞,像是全因为他说要走,而且她还同时徐徐回首一瞥,可惜,她太慢了,沈牧已步出破落的庭园,直向大门走去,她只能目送他修长飘逸的背影。
一只白鸽速地落到她的指头上,又在“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她似乎听懂了他们的说话,粉靥当场通红,低声对鸽儿说:“什么?你们也认为……我很衬……他?”声音之中竟还暗暗带着点滴惊喜。
“我……怎配得起他?连你们雀鸟们竟然也爱说笑……梦虽在笑骂,惟一颗芳心,想必早已飘到门外,那个“他”的身边了……惟就在她怅然若失的同时,一个冷硬的老妇声音突在她身后响起,道:“对了!你怎配得起他?他实在是一个外在内在都很完美的男人……”“完美的东西只可供人欣赏,谁都不配得到他!”“姥姥?梦井没有讶异于她的神出鬼没,她只是为自己的话给她听见而心慌。
“虽然忠言逆耳,但你要好好的记着姥姥这句话了;这个世上最珍贵的,并非高贵情操、伟大爱情、无边智慧或旷世才华;这些所谓外在美与内在美,到了最后最后,全都不过沦为黄泥下的一滩血污幻影;一切都无法留下,只有一个字才会千古长存,那就是——”“义!”沈牧对梦但言要留在无双城约十五至三十天,其实也是一句真话。
只因为他对“倾城之恋”依旧渺无头绪,他还需要时间找出线索。
犹记得,他潜进无双城的第二个清晨,也即是他遇见小南兄妹之前,曾把一张字条卷成条状,捆在无双城市集内其中一棵松树之上;这本来是他们天下会的探子互通情报的方法;他们把字条捆在市集上不为人注意的地方,便会有人收集情报,也会有人发放情报故沈牧甫离梦的居所,便立即赶往市集,回去那棵他曾捆上字的松树上,方才发觉,他所写的字条已被取走;然而,那些探子为何没有留下字条回复、交待?他很机警,即时已明白是什么一回事。
探子们没有给他留字回复,那即是说,他们也许己没有命回复他了。
也许,他潜进无双事的事已被独孤一方获悉。
不过沈牧并不怕,事实上世上已没有什么能令他感到害怕的事情;只是他明白,以后在无双城内查察须加小心,每次出门皆要非常谨慎,以防有人在后跟踪。
可惜他纵然万般小心,更曾暗自回去那座被烧毁了的圣关庙查察,却依然未能寻出半点蛛丝马迹;他惟有继续留下,静待事态有新的进展。
如是这样,一日复又一日,他留在无双城的日子,终于已有十数天了……在这段十数天的期间,沈牧已几乎走遍无双城每一大小角落,除了——独孤一方的“无双府”!沈牧并没暗探无双府,一来是为了这是独孤一方的大本营,守卫最为森严;不过守卫森严其实也不是很大的问题,沈牧自信以自己的轻功,即使被发现了犹可来去自如;当然,他没必要给独孤一方一个发觉他的机会。
最重要的一点,反而是沈牧根本便不认为独孤一方有任何可疑;若“倾城之恋”真的在无双府内,独孤一方早便以之来对付天下会了,又何须与雄霸结盟”所以思前想后,“倾城之恋”,应该不会在无双府内。
那,它到底在哪儿呢?沈牧一直在想。
这段期间,沈牧不单在找、在想,而且每天也会去拜访梦,一来是想看看小南兄妹的伤势,二来……二来?还有二来?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再去哪里?或许,小南兄妹的伤势只是他的藉口……他只知道,梦给他的感觉十分亲切。
她十分神秘。
说她神秘,是因为她那高深莫测的医术,到底从何学来?还有她的姓,她从来都不向沈牧提及片言半语;甚至乎,沈牧始终不明白何解她要固守在这座看来异常破落和古老的大屋内;以她医木之精湛,为何不往无双城外的世界闯一闯?后来沈牧方才明白,她不往无双城外闯,全因为这里的低下城民。
每天午膳过后,便不断有许多低下城民从无双城的贫穷角落络绎前来,也是梦一日之中最繁忙的时刻:城民找她,除了因她医术高明,也因她不收分文。
每一天,她都像为病人而活,或许也自己也非常乐于接受这种生涯;沈牧有时候见她面对如此多的愁苦众生,亦感到她实在太忙了,于是便想在旁稍作协作,只是他毕竟是门外汉,大都愈帮愈忙。
故而后来小南双臂的驱骨之位愈合后后,他便决意不再打扰她,反而专心在后园教小南一些基本武学。
这原是小南的心愿。
只是小南双臂虽已愈合,毕竟不便用力过猛,沈牧只好传他一些下盘功夫,和当年鬼虎叔叔传他的那套急转步法……还有鬼虎叔叔的那套不用花多大气力也能制敌的“兽穴法”。
小南虽然实质并不如沈牧当年那样高,然而也是颇为聪明,许多时候沈牧一道出窍门,他便能即时领会,悟性不差。
小猫则是全屋最最懒惰的物体,仿佛只懂得吃;每次沈牧前来时总会买来数串冰糖葫芦,她总是坐在一旁,一面看着她的大哥习武,一面吸着冰糖葫芦,从没有参与的意思;有时候小南叫她与他一起练,她总是耍手摇头,答:“啐啐啐!我是淑女嘛!淑女怎可练武?淑女将来是要给男人们保护的!否则男人们练武来于啥?”真有慧点!有时候,沈牧也会乘小南在习练之时,独自往屋内各处闲逛。
他发现,在这问大屋的西厢有一间讣子,房门终日紧闭像是内里有一些不想外人知道的事物;沈牧当然并没妄自进去,只是私下问小南他们,究竟内里放着些什么。
答案却出乎沈牧意料之外,内里放着的原来不是事物,而是一个人——一梦的姥姥!姥姥?沈牧狐疑,为何他从没见过这个姥姥步出房外?小南却道:“师父,我和小猫在姐姐这里住了整整一年,也没有见过姥姥啊!姐姐更曾叮嘱我俩千万别进走迸房内。她说,姥姥患了一种怪病,连她也治不了……姥姥更不能见光,所以也不便见人,姥姥需要好好静养。”沈牧问:“你们既然从没见过姥姥、那却是说,你们也不敢肯定房内真的住有姥姥?”小猫抢着道。
“那倒不是!许多时候,姐姐都会走进房内察看姥姥的;我们曾偷偷在房外听,真的有一个老婆婆的声音与姐姐说话。”沈牧更是奇怪了,既然家有姥姥,梦何以从不向他提及?即使的她的姥姥身有怪病,也不是如此难于启齿吧?还有,每次踏进这间古旧的大屋,他总是本能地感到,好像一双冷冷的眼睛,在暗地里监视着他……他奇怪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却始终并没对梦怀疑,因他深信,以梦那种乐于帮助贫苦病患的个性,她绝不会是一个坏人,她一定有她的苦衷或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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