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在京城呆了五日,庞弯和分舵教众几乎走遍了各大酒楼茶馆,愣是没见到南夷的影子。拜月教人皆是乌云罩脸愁容满面,唯有贺青芦整天气定神闲。
眼看着距离一月之约的时间越来越近,他甚至开始自顾自策划起婚礼来。
——他从未过问南夷的事,一方面他巴不得此人离庞弯越远越好,另一方面更因为庞弯从未开口求过他。他是典型的“要你就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型人。
到了第七天,庞弯终于忍不住将贺青芦从府里请出来,在京城最好的酒楼里摆了一桌最贵的菜。
“不知贵府接一个失踪人口案如何收费,”她屏退随从,面色严肃望向正在饮茶的金冠公子。
阿浊正在喝汤,忍不住噗的一声喷出来,脸都红了。
贺青芦笑笑,放下手中的杯子,“我们很少做这种没有挑战性的案子。”
庞弯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手下没本事,顾不得气恼,忍气吞声道:“公子,京城不是拜月教的地盘,名门正派耳目众多,我们不敢贸然行事,还请公子出面帮个忙,明码实价酬金照付,可以么?”
她实在是憋得没有办法了,只能求助于孤宫的力量。
贺青芦想了想,凝眸道:“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庞弯讶然:“什么条件?”
贺青芦垂下睫毛“等我想到了再说。”
于是两人埋头凑到一块儿,庞弯将南夷的外形特点以及可能会易容的事情一一说清楚,贺青芦仔细听完,在一张牛皮纸上写了些东西,命锦地罗送走了。
“七日之后等我消息。”他拍了拍庞弯的手。
庞弯舒了一口长气,赶紧夹起桌上的花雕醉鸡放进贺青芦碗里:“多吃点多吃点。”
这一幕远远的被人悄无声息瞧进了眼里。
“盟主怎么不吃菜?莫非这忘香楼的东西不和胃口?”
衡山掌门徐容诧异看了身边紫衣人一眼。
紫衣人将目光远远收了回来,微微一笑:“怎么会?这里的佳肴是全城最好的,几天不吃我还想念得紧。”
“呵呵,盟主可要多吃些,等半个月后去昆仑山祭天,这佳肴可就吃不到了。”徐容给紫衣人夹了一块碳烤麂子肉,“如今魔教打败,昆仑少林也都正式下了请帖,盟主终于一统武林,可喜可贺!”
紫衣人笑而不语。
锵锵声响,天井中有人敲锣。
“开始了开始了。”徐容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转头朝座上其他人解释,“这忘香楼的说书最是好听。”
大家闻言纷纷附身探出头去。
只见天井中的说书人拨弄几下手中的三弦,抑扬顿挫扁着嗓子开唱:“今天就讲讲那围剿魔教一事——”
在口吐莲花的说书人嘴里,围剿魔教的故事可谓是一波三折荡气回肠,武林盟主顾溪居被描绘成一个英明神武的精神领袖,不仅神功盖世,更是深谋远虑,三番四次识破教主左淮安的下三滥的计谋,恩威并施最终成功瓦解了魔教的内部势力。
“多亏盟主,拜月教从此再无翻身之日。”那说书人用了这样一句话来总结陈词。
庞弯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听着,鼻子都气歪了,她从没想过有人能将颠倒黑白的事情做得如此理直气壮,而且还能博得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
一时气不过,她抓起一把花生朝那说书人砸下,满面怒容呵斥:“你这家伙到处说谎,小心断子绝孙!”
说书人正说得起劲,冷不防被花生劈头盖脸砸了一身,抬起头破口大骂:“哪里来的小蹄子不懂规矩!”
庞弯脸都气红了,将身子探出栏杆继续骂:“走狗!顾溪居的走狗!你收了多少银子帮他说好话?你昧着良心!”
她还想再骂,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来,环住她的腰肢。
贺青芦冷着脸将她抱了回来,同时放下门边锦帘遮住她相貌。
“锦地罗。”他吩咐了一声,锦地罗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大把银子朝天井里撒去,楼下传来吆喝抢钱的嘈杂声,转移了大家注意力。
“走。”贺青芦夹住仍旧在生闷气的庞弯,轻轻一跃离开了忘香楼。
在马车里坐了片刻,庞弯的腮帮依旧高鼓,眼眶中甚至还泛起了盈盈的泪花儿。
贺青芦皱眉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责难道:“你可知自己做错了?”
庞弯当然知道自己方才冲动了,可不管怎么想,她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一个处心积虑的坏人还能博得如此美名?
“我要撕烂那个人的嘴,他怎能如此混淆视听?”她闷闷不乐道。
“控制舆论是当权者必须做的事情,你又何必硬碰硬与他计较?”贺青芦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淡漠表情,“既然这次出来是为了找你师兄的下落,就不要节外生枝。”
庞弯想想觉得他教训的是,便垂头丧气缩进了角落里。
然而这节外的枝还是生了出来。
路上忽然有小厮拦车,说奉主人之命给车里的小姐送张画。
当她掀开帘子接过那张画像时,禁不住手微微的抖了起来。
画中是正位在跳舞的白衣少女,身姿曼妙步履轻盈,长长的飘带四散开来,宛若凌波仙子。只是不知为何少女的左胸口被人用熏香点了个洞,分外突兀,乍一看就好像心脏被人剜走一般。
“你家主人有什么话要说?”她的脸已经白了,声音还在竭力保持镇定。
小厮朝她行了个礼,恭谨道:“我家主上劝姑娘听一句老话,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话到这里他顿了顿,朝马车里看了一眼又道,“还有,有些事也不能乱做,不然我家主上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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