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是知道的,他是知道的啊……
这么多年了,怎能不料到一点,当年的事情定没有那么简单。
皇甫廉政的死,兴许只有这天下的帝王才能处理得那么干净,干净得连五大世家的事,都没留下一丁点痕迹。
而他,竟因为心有愧疚,于是在这二十年的漫漫岁月中,也自觉的将这些陈年旧事给忘掉了,选择性的忘却,忘得干干净净。
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些事情终有一天,还是要重见天日的。
“仕瑥世侄,今日我与你就来这儿祭祀一下皇甫廉政,不求皇甫廉政能原谅苏家、齐家,但求能够平息当年的过错,献上一丁点心意。”最好……能在天之灵,看在皇甫寒光的面上,保佑明荷。
若真是两人相爱,不用再将当年的旧事,压诸在年少的孩子们身上了。
作为父亲,他也不希望孩子受苦……
苏仕瑥站着,就这么看着齐建卿凝视着这前方的山崖,叹气。
苏仕瑥朝后头的人示了个意:“嗯。”
那些香烛与贡品就这样被搬了上来,此时整整齐齐摆在这亭子中。
齐建卿终于把目光从远处的山崖收了回来,此刻就这般颤颤巍巍的一跪,待下人将香烛点起的那一刹那,妥妥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皇甫老爷,虽然当年咱们相交,我与你的关系不及南宫家、欧阳家、乃至于张家几位公子好,可是如今……明荷嫁入了皇甫府,你我也算是亲家了,当年之事……是老夫对不起你。”
“那时,家父只说这汴京城中江南才俊颇多,让我与你多多结交。起初,我不过以为是攀龙附凤,是故并不上心。在众人之中,一同结交,后来我瞻仰于你的风采,于是便多话了些,当年刻意说云崖就在这云香山上,未经多虑之语,却让你丧了命。”
“如今这二十年里,除了头前些年我耿耿于怀,后来便作罢了,一直到现在才来祭拜你,老夫在这里赔罪了。”
苏仕瑥颀长的身影立于这亭中,听齐建卿亲口说出当年的事情,让他知道得竟然比苏胜离去世之时,交代得更加清楚。
苏仕瑥身影动了动,也跪了下来,陪着齐建卿一起叩拜:“在下苏府,苏仕瑥,今日在此,也代家父苏胜离对皇甫老爷一拜。”用的是敬称。
齐建卿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的轻叩着,求一个心安。
齐建卿这几日有些疲惫的神采终于有些舒缓,“愿你在天之灵,宽恕这一切。”
拜完之后,此时就这么颤颤巍巍的再转向了云崖,再拜了拜。
远处,树丛中,萧宇就这么在远方隐蔽之地,静静站着看着这一幕,就连同刚才齐建卿满怀愧意的那些话,也落入了耳中。
此时,就这么僵了僵,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有些不太愿意得到的答案,已经得到了,如果再听下去,也是同样的结果。
萧宇欲转身,不再看……
此刻,准备走的身影忽然又一顿,停驻在此地,目光变得更凌厉,就这么冷酷的看着不远处亭中的场景。
玉屏亭中,齐建卿拜了几下,沉寂下来,此时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香烛一点点烧尽,他叹了一声:“仕瑥,唉。”
“世伯?”苏仕瑥也已站直起来。
两个人此时面对面,还没有察觉到这云香山中的变化,齐建卿此时只觉得自己是做完了一件大事,于是心口也松了一口气。
心里一轻,回缓过神:“我们走吧。”
“下去下面的山崖,看一看……”
齐建卿话音刚落,不料,这一整个云香山似有人闯了进来。
此时几道马蹄声在这山间回响,清楚得很。
似因为来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所以这感觉分外清晰。
苏仕瑥顿时站直了身子,今日过来之前,他已经下令派人将这云香山包围了起来,不让任何闲杂人等进入。此时,他和齐建卿做的事情,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无缘无故,又怎么会来这云香山祭拜,祭拜的是谁?
因此,就连今日陪同送香烛与祭品上山的,也是特意挑选出来的亲信。
此时,齐建卿就这么僵了身子,看了苏仕瑥一眼:“世侄。”
苏仕瑥已经提步,快步走出了亭外。
亭子外头,苏府护送过来的侍卫已经全抽出了剑,此刻戒备森严。
看到了苏仕瑥出来,立即团团围上,猛地紧张戒备的看着周围,一直望着这来人的方向:“保护好老爷与齐老爷。”
齐建卿也已经从亭中出来,一双老眸好不容易轻松了一点,现在又雾霭沉沉,脸色有些苍白。
会不会……会不会是,皇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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