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这是个死人了。
隔了许久,夏云初才慢慢地明白过来赵三季方才说了句什么话。
她动了动嘴角,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找到确切的字眼,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
对她同赵三季而言,李顺是个同旁人都不一样的存在。可在这战场上头,每一个兵士的命,大抵都是相当的。那些医兵分配东西的准则,恐怕并不是看哪个人伤得比较重,而是看谁伤得更轻一些。
正因为手头的资源有限,所以他们更愿意将有限的资源优先地拿去治疗那些受伤较轻、绝对可以治愈过来的伤员。
那些伤员只需要消费很少的一部分草药和绷带,就能够快速地恢复过来,重新投入到战场上边去。
等这些伤员都被治疗好了一些,那些空余出来的东西,才会又再次进行分配,给那些伤势更重一些的伤兵。
以前在伤兵营帐的时候,夏云初不止一次见过那些伤重的兵士被放弃的情形。她甚至曾经亲眼见过那些还在喘气的伤兵,被人从营帐里头抬出去。而周遭的人就那样沉默的看着,假装不知道自己默许放弃的,是一条仍旧挣扎求存的性命。
夏云初不知道那些还在前头奋战着的兵士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在战斗,但至少她在伤兵营帐的时候,所见到的并不是抗争,而是认命。
那些伤兵自己本身已经默许了这样的行为,同时也有着自己同样被如此放弃的觉悟,所以才会这般容易地就接受。若是他们自己重伤到了那个份上,活生生被人抬出去,恐怕他们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埋怨。
可夏云初还是不免觉得难过。每次见到那样的情形,她的胸口都沉甸甸的,好似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也曾经努力过,可最后她发现那根本不是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够改变过来的事情。
“你也别想得太多了。站在这个战场上头,就没人想过能活着回去。”
这是李顺曾经同她说过的话。
夏云初还记得那是个星星稀少的夜晚,一轮圆盘一样的银色月光才方始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映得半边天空都闪闪发亮的,盖住了大半星光的颜色。
那天她又见到了一个重重呼吸着的伤兵被从营帐里边抬了出去,当李顺从外头过来看赵三季的时候,她面上还维持着那种难过的神色,来不及褪去。她甚至觉得自己耳边还残存着那个伤兵沉重的呼吸声,好似在拉扯着风箱一样,久久的呼出来一口气,却几乎没办法再吸进去什么。
她同那伤兵说不上多么熟悉,只是同对方换过两次药。
刚开始见到的时候,伤兵神智都还情形,还笑着同她道了声谢。只是后来过了几日,她再去那头帮忙,对方已经陷入了昏迷,连着身上的热度都上来了。她想要去照看那个伤兵,却因为那一片并不是她负责的地方,直接就被人赶走了。
第三次见面,便是那伤兵被抬到营帐外边去。
李顺并没有同夏云初搭话,只是过去看了看赵三季,静静听着赵三季说了一回话,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同夏云初一道离开了营帐以后,他才突然这样开口。
夏云初觉得,大概是因为赵三季同李顺说了先前的事情,李顺才隐约猜到了她心情抑郁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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