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重楼忧喜参半,顺着月色下的石径走下山去,冷不防突然有一人从山石后转出来,一把揪住他披着的鹤氅。
“玉兄倒是好兴致,如此盛装秉烛夜游,却不叫上在下么?”左丘伯玉冷笑道。
“个人私事,不方便。”
“那件事是我告诉你的,玉兄如此忘恩负义,恐怕不恰当吧?”他手上一紧,几乎把玉重楼拉了个踉跄。
玉重楼格开他的手,小心整理了衣襟,方才缓缓道:“你要是能摆平,怎么会告诉我?所以我也不用承你情……”
“那结果呢?”
“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结果!她果然还是要去?”
玉重楼轻轻一叹:“重楼无能,有负左丘兄厚望。”
“戚……可恶。”左丘伯玉一拳锤上旁边的山石,“你平时不是自称情场攻无不克,没有哪个女人能逃脱你的掌控吗?今日一见,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枉费我如此相信你!”
“你见过第二个那样的女人?个性粗暴又固执,有哪点像正常的女性?说实话,我都怀疑她身体里是不是装着什么史前巨兽的芯子……”玉重楼一挑眉。
“那喜欢这种女人的你不是更加变态?”
“……闭嘴,你没资格说我。”玉重楼突然想起什么,“现在想起来,那日万魔会中你处处针对她,应该早就清楚她底细,你却放任她混进来,让我也着了她的道……更可悲的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就任何进展,反倒让玄微那混蛋得手,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那时我是恨她入骨的好么?她开启天芒神针毁了我肉身,这具身体还是夺舍而来!我怎么会这么快就忘了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蠢脸!”左丘伯玉暴怒。
“你是被虐狂吗?”玉重楼震惊。
“想斗法了么?!”左丘伯玉怒道、
“……不想,今日没心情。不如我们斗酒吧,古云一醉解千愁,这昆仑大半都是滴酒不沾的,也只有左丘兄能陪我尽兴……”
……
寒林又叫尸陀林,本世界没有轮回,所以一切无人收敛的归亡遗骸,皆通过各种方式,到达寒林。
那里是世界的墓葬场,被所有生灵遗忘的地方。
最终,夏元熙选择的入口是西南方的幽暗寒林,因为它的记述最为简略,只要沿着南海流洲一条贯穿全境的大河走向,就能够到达它。
虽然并没有找到有人实践成功的范例记载,但其他方位的寒林也没有……所以没有选择。
南海流洲,据说这里的百姓都和乐安宁,但奇怪的是,固然极少发现流洲出身的魔修,但这里出产的正道修士也如凤毛麟角。
夏元熙一开始也觉得奇怪,但亲身到达这里,她总算明白了这个异常的原因。
焦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很少看见剑湖宫所在的炎洲那种林木茂盛,欣欣向荣的风貌。东海岸的雪山高耸入云,其上融化的雪水孕育了全境唯一的大河甘伽,百姓大多沿河而居。
夏元熙从云端看去,只见甘伽带着滚滚浊流奔腾入海,也将赤贫和脏乱带到了沿河的每一个地方。
这里,人类的生老病死被放大到了极致。因为赖以生存的河流仅仅只有一条,所以沿岸人群密集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随之而来的疫病如影随形,为了让家族能够延续,每一个女人都拥有数量繁多的孩子,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能安然活到成年。
或许是因为见惯了生死,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他们通常一日只吃少量的一餐,余下的时间都用以倾听祭祀讲经,或是朝拜一些奇形怪状的神,死后则以草席裹尸,抛入甘伽永不止息的浊流。
河面常常漂浮着人畜发胀的遗骸,食腐的鸟类很快停留其上,大快朵颐。但在河边礼拜沐雨的人却熟视无睹,仿佛见惯了这样骇人的景象。
岸边,悠扬沉静的诵经声此起彼伏,让这里变得好像净土与黄泉交汇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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