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阁上文人骚客吟诗作赋,伴随着花魁的乐曲一直飘到人声鼎沸的街头。而主要的街道上人流像是海潮一般涌过,簇拥着表演各种舞蹈、杵歌、傀儡、竹马的盛装艺人锣鼓喧天的□□。
而街道两旁的小贩也看准了机会,向□□的人群推销手持的花灯,匠人手中的材料广泛取自鸟羽、宣纸、丝绸等,甚至夏元熙还见了一种用小羊皮镂刻的像是皮影戏似的灯。而富庶人家的灯上则常有海外来的玳瑁、西域的琉璃等,这时,就连平时最吝啬的人也要掏出钱来,毕竟一年就那么一次,要是拿的灯太次,少不得要被邻居熟人看轻了。
夏元熙站在阁楼上,看着下面人潮涌动,那点点灯火一直随着街道蔓延,涌向远方,简直就像是天上的星河投映到人间,更多了一分生命的活泼气息。
仰望星河的时候,总会觉得有一丝寂寞,但人流组成的灯海却不然,那种喜悦几乎可以感染任何一个目睹这场景的人。
“要下去吗?”薛景纯站在她身边,自然而然递过来一只浑圆的宫灯,它整个外壳都是一层薄如轻烟的娟纱,再无他物。由于没有支架,里面香烛的光芒朦胧传递出来,通体明黄,再无一丝阴影,就像是一轮满月。
“咦,师兄,这个灯好奇怪。”
别家的灯都是恨不得越华丽越好,如果灯本身半斤重,那么点缀其上的流苏和玉石之类加起来得有三斤。不像这只灯入手如无物,十分的轻盈和素雅。
“这叫仙居皤滩灯,是用绢丝和细金线织的薄纱,填入粟米之物烘烤,等到定型以后把里面的粟米倒出,就只剩无骨的灯罩了。”薛景纯想起以前上元节的时候,父皇每次都会下令进贡这种灯十对,分给后妃和皇子们。
父皇本身不喜欢灯,但这事从来不忘,以前他一直以为这是帝王的自尊,哪怕自己不喜欢,也要弄到最好的。
但现在他看到夏元熙睁大着圆溜溜的眼睛研究这灯的时候,他才发觉,大概父皇喜欢的,是儿女嫔妃们的笑颜吧?
“还有一刻钟会放烟火,在湖边看的话,水光交映,更胜三分,随我来吧。”他不由分说,拉着夏元熙就走。
当他们来到湖边的时候,果然随着呼啸的破空声,炫目的火光在夜幕绽放,点点星火就像千万条鱼,在墨蓝的海洋中聚散游曳。
“哦!”周围人赞叹道。
“哦!”夏元熙脑袋也跟着烟火的轨迹俯仰。
“好看吗?”薛景纯从背后环着她。
夜色下,很多私会的年轻男女也互相依偎在一起,便像是诗中所说的“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夏元熙的身体没有抗拒,由衷赞叹道:“天下奇景,不错不错。”
“在本世界而言。”他把本世界几个字咬的很重,“在我们世界之上,有少光天、无量光天、光音天,都是光之海洋,光之世界,奇妙绝伦,远超玄玑想象,你若是没有和六道牵扯在一起,总有一天会看到它们的景象……”
“那又怎样,我会琉璃光王本愿经,等我成就红日相,让你见识见识完全版无垢光的伟大。”
薛景纯失笑:“觉得凡间的灯景有趣,却对上层世界不顾一屑?”
夏元熙顿时语塞:“……你不要鸡蛋里挑骨头好不好?”
确实,就算上元节的灯景再美丽,又怎么比得上那些高层世界美轮美奂的绝景?
“我见过那些世界。”薛景纯道。
“这个炫耀我给零分,滚粗。”
“可是不知怎的,我觉得它们加在一起也及不上此刻……”他顺手拿起之前夏元熙买来玩的狐狸面具,盖在她脸上。
面具的眼睛孔洞没有对准,阻碍了夏元熙的视线。
“……你能不能把剑术百分之一的命中率加到带面具上!”夏元熙忿怒抗议。
“大概是因为你在我身边的缘故。”薛景纯不接话茬,自顾自说道。
然后,夏元熙因为漆黑一片的视野而变得格外敏感的其他感官都同时强烈地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鼻腔里是薛景纯的气息,身体被束缚在温暖坚实的怀抱,嘴唇接触到轻柔的湿润交缠。
细碎缠绵的吻中,温柔的呢喃从双唇交接的间隙散逸出来。
“如果在地球上,现在应该说‘我爱你’,但是这样未免辜负了今晚的景色……”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还是这样比较应景。若你不懂,我以后会一直用行动教你,直到玄玑把我当做一个男人,一个一直倾心于你的男人看待。”
烟花轰然绽放,但在夏元熙耳中,却再无这风一样的低语更惊心动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