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汉还是不愿意说话。
“他在市二中医院当医生,没回来过吗?
“哼,白眼儿狼。没指望沾他光,他哪儿来的到哪儿去,全当没这个儿子。
可是,他出事儿了,你们知道吗?因为一场医疗纠纷,赔了钱,现在窘迫得住在废弃的瓜棚呢,你和大娘不心疼吗?”
愣了愣,继续往喷雾器里加水、倒药,懒懒的说,“跟我也没关系,不管!”
吴老汉相当的不配合,不愿意交谈,还赶程意菌二人离开,别耽搁他做正事。
丢掉老烟,他背起喷雾器,进麦田杀虫去了。他娴熟的动作,倒是种庄稼的好把式,不一会儿就喷了好大面积的麦田。
看着吴老汉不太潇洒的背影,俩人摇摇头,看来要不出所料,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
陆小七一边嘴里咕哝着“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一边气恼的转身离开。刚好脚下的有一个空瓶,他撒气地向前方一脚踢了出去。
程意菌刚想劝慰他两句,定睛一看那空瓶,大吃一惊:啊?是“百草枯”,这不是吴老汉刚才倒完的药瓶吗。
百草枯,俗称“一扫光”,也叫克芜踪,化学名称是1-1-二甲基-4-4-联吡啶阳离子盐,是一种快速灭生性除草剂。看名字都知道它对百草,当然包括小麦,都有杀死作用,可吴老汉正在麦田杀虫呢。
“喂,大伯,你是用这个杀虫的吗?”
“你们城里人还用学习怎么种庄稼吗?快走快走!”
“大伯,你是用‘一扫光’杀虫的吗?你是要把整片麦子当杂草杀死呀!”
“什么‘一扫光’?啊!……一扫光!……一扫光啊妈额——”吴老汉急得跳了起来。
“天呐,我拿错药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啊?”吴老汉红着眼眶绝望地喊。
“别喊了,快,用清水稀释,撒些碱在叶面上,以减轻毒效,不然真的会完了!”程意菌喊道。
吴老汉挑着水桶飞快地往河边跑去挑水,那得挑到什么时候?再说体力也不够哇。
陆小七问:“大伯,你家有水管吗,可以拿水管从河里吸水洗麦田。”
“对,吸水省时又省力……”程意菌赞同小七的提议。
这个时候,吴老汉还是相信有文化的城里人。听说用水管好,马上叉着腰,惊呜呐喊起来:“翠花……翠花…快拿水管出来,翠花,死老太婆,咱们的一亩三分麦田要完蛋了!”老太婆半天出不来,吴老汉急匆匆地一边跑一边骂着“死老太婆”、“瓜婆娘”,不一会拿来了水管。
“来来来,先往水管里灌满水…”陆小七指挥着战斗,吴老汉唯命是听,指哪儿打哪儿,把水管丢到河边,往水管里罐水。
程意菌这个标准的大城市千金,也撸起袖子跟着干。
“好,对,按住这头,不要进空气,往那边拉!……嗯,好……”陆小七沉着指挥。
“吴大妈,家里有碱水吗?实在没有的话,肥皂也行。”
吴大妈配合着程意菌,把家里的肥皂通通拿出来,放到水桶里,再往水桶里倒开水,加热再搅拌,以加速溶解。然后把肥皂水喷洒在麦苗上面。
“诶,你说,街头巷尾的都说陆小七是傻瓜,我怎么看不出来呢,是不是我也是傻瓜呀?”李阿姨一边择菜一边问旁边的张大夫。
“我这好不容易休假,回来陪陪你,你就净谈论别人家的女婿。”张大夫故意酸溜溜的说。
“别闹,说正事儿呢!”李阿姨一本正经地说,“还说什么‘傻瓜娶了俏媳妇儿,俏媳妇贪得无厌,不受待见’什么的。我把他们请来,就是想探一下陆家的底,到底想把意菌怎么着,可从那陆小傻瓜看意菌的眼神就知道,他有多宝贝我们的菌儿,若不是亲眼看到啊,我这心可放不下,幸好不像传言里所说的”
“这就能放心啊?中国式的婆媳间,本就是剑拔弩张的难以和平共处,更何况程意菌是以这样近乎轻浮的方式进入陆家。她偏偏是一个智商有余,情商不足的女子,还不知道有多少坎儿在等着她呢!”
“这丫头啊,从小被捧在心里长大的,哪里见识过人心复杂。心性太高,心肠太软。对婆婆的病也上心得很,可未必查得出真相。你想啊,这么多年的理所当然,到底有没有背后真相呢,就算有,也是极其用心的隐瞒。这么两个年青人,冒冒失失地去访问,人家搭理你才怪呢。”
“看她造化吧。她爸爸说了,允许她慢慢成长,不建议以我们的人生经验,干预她尚且年青的判断。”
“呵呵,程家洛是天底下最开明的父亲,可他竟舍得……”
经过半天的战斗,大家都累得满头大汗,浇完最后一行,三个人终于筋疲力尽地瘫坐在田梗边上。
麦田总算是保住了。
“幸好是保住了,不然今年的庄嫁全完了。”吴老汉赶紧抽根老烟压压惊,放松后感慨的说:“我们农村人,就指望着这一亩三分地,没了粮食,就等于没了命。幸亏今天遇到你们!”终于非常委婉地表达了感激之情。
“吴省出事前,会给你们寄些钱填补家用吧”
“他是不会给我寄钱的。”吴老汉抽着老烟慢慢的说,“因为他大学高额的学费也不是我们所交得起的,只是偶尔给他拿点生活费。小时候,他小时候,我对他也不太好,现在——也怪不了他……”
大约出于抢救麦田的感激,吴老汉抽着烟,终于吐露了心声,向程意菌和陆小七说出了实情。说者时而老泪纵横,时而叹息摇头;听者时而点头认同,时而拳头紧攥,最后感激的向吴家二老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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