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知道死亡是这么可怕的事情。
唐允跪地,捂住了嘴,前几天愈合的疮口又裂开了,她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血滴滴答答地顺着她的嘴角往外流,很快积聚成小小的血泊,在其中看得到自己的影子。
如果总是这么蠢,是不可能长大的。
她颤巍巍的想用手把嘴角的血抹掉,一只手帕递了过来。
她接过手帕,直接填进了嘴里。布帛的触感非常绵软,死死咬住后慢慢把那些咸猩的液体吸了回去。
饱涨的血液很快又让她觉得恶心,开口又忍不住吐出来。如是几次,直到吐出的只有粉红色的黏液为止。
“送她去医院。”倪正声简明的吩咐道,“别让人看到。”
管家海明走上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叔叔。”她摇摇晃晃的起身,“杀个人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容易吗?”
倪正声端详了她一眼,忽然扬手重重的给了她一巴掌。
唐允的脸一歪,立马就肿了起来。那种硬生生的疼感盖过了所有感官的痛苦,一时间竟然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反而意外的轻松。
“当年任凭你自己饿死,结果也是一样的容易。”
“我有时候也觉得,死了会更好。”她抬起脸来说。
倪正声把手扬起来,管家挡在了他前面。
“东家,消消气吧。”
他眯起眼来看管家,又把手收回去。
倪正声没有子女,唐允是他收养的女儿,也就是默认不上台面的倪家大小姐。其中又以海明和唐允最为熟悉,几乎可以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唐允进入倪家起他就已经在了,因此对她总是若有若无的维护着。不似倪正声那么不近人情。
她眼看着倪正声离去,嘴里咬着的手帕又源源不断渗出血丝来。
秦慧芳打了一宿麻将,清晨的时候才揉着黑眼圈坐车回家。她牌瘾出奇的大,丈夫郑衡说了她几次,也是屡教不改。牌瘾上来了就立马找牌友凑局,不打到天昏地暗不罢休。好在郑家家资还算丰厚,一时半会儿的在牌桌上输不光,家里人也就随她去了。同样是花钱,花在打牌上她心甘情愿,花几万买珠宝买项链也是花,打牌输钱就不是花了,还落得个高兴。
她振振有词,谁也驳不过她。于是牌局照打,珠宝照买,钱哗啦啦的出去。婆婆对此颇有微词,嫌她不会管家。两边谁也不服谁,去年婆婆开刀做手术,一到交手术费几个儿子全绕着走。唯独丈夫拿了不少钱,婆婆在病床上哼哼,却也无话可说。她扬眉吐气的去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心里痛快的难以言喻,把婆婆脸都气绿了。
如今又熬了将近五点钟,几个牌友纷纷熬不住了散局,她输了两万块刚见一点赢头,散的心不甘情不愿。直怨那几个女伴太坑人。
秦慧芳打了个哈欠,顺着方向看到了外面的高架桥。不由惊呼道“我的个妈呀”
在她的方向刚好能看到有辆轿车撞到护栏上。司机估计是喝醉了酒,加大马力就开了出去。结果车头沿着护栏的缺口里往外冲,直接掉江里面了。
她惊奇之下连呵欠都忘了打,直直的看着桥的方向。眼见那车沉进江里,只露出个车顶来。
亲眼目睹车祸的冲击力比在电视上强得多,她张大了嘴,觉得脑海中的词汇不够用了。她不爱读书,文化也有限。最后也只是干巴巴的挤出一句。
“这醉鬼也忒可怕。”
她丈夫就是个典型的酒鬼,每次不喝不罢休。看样子是得好好劝劝他了。
六个小时后,江水中的途观被捞了起来。那本身就是一吨多重的东西,在江上漂了没多久就被晨跑的人发现了。随后警车和救护车都开了过来,有条不紊地指挥交通,打捞遗体。用起重机将车掉了起来,由于车窗是打开着的,车里的尸体已经被泡的发白。但还依稀能辨清面目,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又过了四个小时,邵亚宏的遗体身份被确认,为了谨慎警方还通知了家属做DNA测验,董淑含看了尸体一眼就开始昏天暗地的哭,邵力伟配合的抽了血。但起到的作用微乎甚微,尸体无疑是邵亚宏,开的车也符合。只是为何他会失踪两天后无故深夜开车撞向护栏,成了永久未知的谜底。
唐允用被子蒙住脑袋,那些声音还是钻进她的脑子里来。电视的声音太大,病房里的其他人议论纷纷。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匆匆的用车祸就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药物的作用在口腔里挥发,很快就觉得麻酥酥的。牙根的地方咯咯作响,窜过细密的电流般的麻痹感。
病房里人声鼎沸,临床的老太太端着一盘洗好的苹果进来,却看见那个打点滴的姑娘用被子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发出了细微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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