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弧一双鞋穿了几年,质量再好的鞋也磨损的差不多了。班里现在都流行阿迪达斯的贝壳头和三叶草的绿尾金标,稍微好看的款式就上千。乐队里没人知道VANS这个牌子,但所有人都知道陈弧有这么一双鞋。阿杰酷爱洗剪吹的时候一次漂染能花掉一千二,孙莎莎的粉底全是日本高端货,连个包都是家里亲戚从香港邮回来的。
这时候再说恋旧也没意识了,说难听点就是穷。
穷是种微妙的现状,它可能预示着窘迫之后还能再次摆脱,所以它和富是相对的。但有的时候这种状态能很持久,持久到惊人和不可思议的地步。它意味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不能如愿以偿的实现梦想,以及受到限制的各种活动。就像那双磨旧的帆布鞋,穿得再久也没法借着复古的含义拥有一席之地。
这就是陈弧的现状。
孙莎莎和其他的乐队成员追出来,看着离去的陈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前不久乐队的首次公演被打乱,全部成员都没法如愿的在众人面前露脸。而等第二次机会商讨完后,主唱陈弧要退出了。
上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是孙莎莎。
所以这些人里她的嘴张得最大,上次家里出现危机的时候自己被紧急召集回去,压根就没想到乐队上场了之后没有了架子鼓手,摇滚乐被演化成了清唱。作为主场的陈弧自尊心受挫,他一直想借这个机会培养名气来着。
所以孙莎莎的责任最大,犹豫了一秒她就跟着陈弧的脚步追了出去。“你等一下!”
阿杰咂了咂嘴,“散了吧,都散了吧。等莎莎把人追回来再说。”
孙莎莎能不能追到陈弧也很难说,从哪方面看都难说。
陈弧的家在城北旧式民居,孙莎莎住的公寓在城西。两个方向之间能差出一个二环。何况负责追的人是穿着高跟鞋的孙莎莎。
她摇摇晃晃的跟着陈弧,一边用各种自己能想到的话劝他不要退出,最后脚也磨破了实在走不动,她钻进路边一家鞋店里甩给店主一百块钱,然后拎着一双鞋赶紧跑出来接着追。
即使是这样也没能拉近或者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陈弧背的吉他始终在她视野五米内摇摇晃晃,她开始还有耐心的劝,然后架不住又开始小声地求。最后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起来。
于是满大街的人都有幸见识到了这样一幅景象:花着浓妆穿着运动鞋的女孩跟着一个男孩屁股后面,一边用各种本地方言和土著话辱骂对方的各种道德缺失和人格污点。孙家在市里居住了三代,孙莎莎的嘴皮子也丝毫不亚于街边买菜打价都能往外蹦脏字的大妈。但是她始终没敢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因为陈弧可能拽下来吉他就扔她脸上。
陈弧的家庭是难言之隐,孙莎莎用贫乏的词汇来形容。当然她并不知道难言之隐是用来形容某种男科的不治之症的,她语文学的差劲,现在在高中接受艺术培训准备凭特长升学。特长生的一大特点就是有特长,没文化。
到最后她完全走不动了,陈弧完全没有打车的打算,他就想凭着脚走回去。妈个鸡,这个时候他要是潇洒的打个出租走了,自己就能再打一辆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车就行了。
孙莎莎的眼皮一跳,陈弧不见了。
她开始以为自己走得太慢,然后紧跟几步发现对方是真不见了。这下麻烦了,城北的居民区里都是迷宫一样的小巷子,走进去基本就断绝了再次走出来的可能。她接着微弱的路灯往里探头,一看就看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场景。
她的男神陈弧被揍倒在地,吉他摔成两半。边上站着五六个彪形大汉。
陈弧正在挨打。
孙莎莎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护住陈弧,跟老鹰护崽子差不多,她看武侠片看的太多导致英雄主义泛滥,压根就没考虑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情况。还以为英雄救美和美救英雄都能受到社会主义保护呢。
说白了就是蠢。
然后理所当然她没把陈弧救下来,陈弧被那群人架上面包车带走了。然后还顺便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陈弧在帮人贩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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