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磨难终有绝
苏妍又从梦中回到了那时候,她比现在年轻,没有在时光的深深忧虑中陆续生长出白发,也不用费心在每天早晨研究用什么样的手法遮盖细纹。四年是很大的差异,能把人改造成为生存而活着的机器,耗尽心思的活着,光是想想就悲从中来。但恰恰又什么都没变,一切还是在远处跟随指针滴答的走。窗外仍是鸟语花香,孩子们牵着气球过去了
辗转的回忆里其实什么都没结束,噩梦仍然像潜伏在脑细胞里的虫子,时不时蹿上来咬她一口。
最开始的用意已经记不清了,所以到底在那张宴会上到底有没有产生憎恨江美香的想法,到底有没有在心里说过“因为恨你所以要拉着你最爱的人下地狱”这种话来,苏妍自己也有点模糊。她做了很多事情,可没一件是对的。投靠倪正声不对,卖白粉不对,利用邵凛空的爱让他沾上毒瘾也不对。但是道义实在不是那么诱人的事情,在关键时刻就像坏掉的白菜那样无可奈何。但站在白菜面前的穷人永远饥肠辘辘,这时候讲对与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太贪心了,不只是想有钱,还想留下爱。说她卑劣无所谓,低贱无所谓,但只有爱是真的。爱也是理由,是她打着幌子进行无数错误事实的遮羞布。邵凛空也爱着她,他们一起跌在不见天日的陷阱里,伸手不见五指,不见太阳。
时间真的是够久了,以至于那支注射器对准她血管的时候竟然奇异的产生了一丝“解脱”地想法。如果就此死了,她就可以不必面对留在世上的乱摊子。自己甚至还煞有其事的在心中对邵凛空说了再见。
如果有来世,希望你是个穷光蛋,希望别让任何阻碍拦着我们相爱,希望我们可以早些相识。那时候我还是女高中生而你是个街头的流氓小子,不必等在错误发生再来改正。
希望我别再遇见你了。
邵凛空最后还是吸完了那只烟,他说你知道我不可能丢下你。责任就像血液里的诅咒围绕着他,和二十年前那场悲剧有分不开的联系。他逃避了一次,结果让最好的朋友死了。所以他再也不敢逃避。
所以他坚定地认为那都是自己的错,儿时好友的死亡是,她会跌落深渊也是。责任的枷锁促使他没有分手,而是固执的和自己一起承担下来。江美香为此发狂,当然绝不会原谅她。恨不得把她灌上水泥沉尸海底,用车撞死再扔到水沟里。是她把邵凛空变成了劣迹斑斑的天使,而之前他本来有机会好好度过自己的一生,不和这个世界的任何阴暗面产生联系。
但是江美香会更明白儿子的想法,也更清楚他从那件事里得到了怎样的启发。所以这个精明的女人失算了,她再也不能把邵凛空拉回去。因为在悲剧的根源里也有那个女人的小小一部分责任。
“苏妍。”
是谁在叫自己?
意识从无穷深的黑暗里往回涌,药水源源不断的流进血管里,慢慢把那种腐蚀的感觉冲刷掉。她知道肯定很痛苦,毒素仍然在神经里不依不饶的发展着,只有睡着的时候能减轻一些。但是病房里有人在呼唤自己,那声音很熟悉。
真的是,很熟悉。
她甚至还没睁开眼睛就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翘的很轻。她现在知道是谁来看自己了,还真是很长时间都没见。
“邵凛空。”
两个人互相对视,然后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现在他们都知道该干什么了,就算曾经再相爱,缠绕的紧紧的哪怕窒息也不分开的爱也有结束的时候。他们不可能等到白发苍苍再用死亡来解脱这件事,就算是双生的藤也会有被劈开各自生长的那天,所以只要在这件事到来之前保持安好就可以了。
“我想到了一件事。”她笑着说,“那时候我们拍了很多照片,各种背景,好像不抓紧拍下来就再也遇不上一样。”
“我已经扔了。”
“是么那恭喜你。”她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来,“分手快乐。”
早就分手了,从四年前的阴影开始,从互相纠缠的可恶命运开始,再或者从他的心思慢慢转移,而自己始终死缠烂打开始。
现在终于结束了。
他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针孔,“我去打了戒毒针,大概再用一点时间就没事了。”
“是啊,没事了。”她拔掉自己的针头,“能不能陪我走走。”
邵凛空却看了门外一眼,“今天不行,我和别人一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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