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泓一怔,继而蹙起了眉头,看向王韵有些半信半疑道,“不会吧?没见秦九郎同哪家女郎走得近啊。而且他若有喜欢的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会没有传出一星半点的消息呢?”
王韵似乎并未听进去王泓的话,低垂着头,神情露出一丝深沉而冰冷。忽然,又是猛地抬头望向王韵,语声带了一丝颤抖,“阿兄,秦九郎他……喜欢的人该不会是重华帝姬吧?!”
话音落,一室寂静。
王泓目瞪口呆地看着王韵,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秦默和重华帝姬,怎么会扯到一块去?
王泓压下心底的震惊之色,看向王韵不解道,“为何这么说?”
王韵脸色突变,声音中带了一丝沙哑道,“你想,此次秦九郎去冀州,与重华帝姬朝夕相处,难免会生出情愫来!否则,秦九郎待人一向清冷,怎么会突然间喜欢上什么人呢?!”
“可是……”王泓迟疑着道,“秦默提出退婚之事,是早在他去冀州之前啊?两者之间怎么会有联系?”
王韵呆呆地望着窗外没有出声。
窗外寒冬凛冽,北方呼啸,屋内却温暖如春。她的四肢十分暖和,然而一颗心……却冷得结成了冰。阿兄说得没错,秦九郎退婚之事,早在去冀州之前就发生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重华帝姬了。
凭什么?!
明明是自己先认识秦九郎的!明明自己才是同秦九郎有婚约之人!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不甘心地握紧了双全,目光中迸射出恨恨的神情,一脸的心有不甘。原本清丽素雅的容颜之上呈现种种扭曲之色,逆光下显得愈加模糊难辨起来。
王泓的目光一直落在王韵的面上,见王韵这幅狰狞的模样,不由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王韵说不出话来。
他记忆中的王韵,永远都是最懂事乖巧的模样。
虽深得父母亲喜爱,又是王氏嫡女,但从不恃宠而骄,行止言行从未出过差错,在家中常常被拿来做其他姊妹的榜样。
可是眼前这个目录愤恨,神情阴翳的女子,同他记忆中的王韵已经相去甚远。
然而出了王韵的神情,更让他感到心烦的是此事牵扯到的另一个人——重华帝姬。
真正算起来,他与帝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不知为何,重华帝姬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忍不住被吸引,忍不住不去想。
上次茶楼送礼被公仪音拒绝,素来心高气傲的他心里确有一丝挫败,也想着他和重华帝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所以克制住自己不去想她。
本以为时间会冲淡思念,不想重华帝姬去冀州的这段时间,他对她的牵挂却愈发地强烈起来。他这才发觉,自己似乎是真的对重华帝姬起了不一样的情感。
如今突然从王韵口中听到这个消息,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两人心思各异,房中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良久,王泓终于低沉着嗓音道,“阿韵,我们不要自乱了阵脚,也许……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这样呢?”
王韵依旧没有转头,冷笑一声,“阿兄不用再安慰我了。秦九郎先前还好好的,突然之间变了主意,一定有什么事情是导火索,我左思右想,除了这个可能就没有旁的了。”
王泓哑口无言,一时间心里也沉了下来。为王韵,也为自己。
又是半晌沉默。
终于,王韵像是想通了一般,微微舒一口气。
王泓问询似的望向她。
王韵转头,唇角勾出一抹冷淡的笑意,“阿兄,你说的对,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我不应该自乱了阵脚,秦九郎是士族子弟,就算他不想娶我,秦家也不会允许他娶一个公仪氏的女子。来日方长,我定要好好筹谋才是。”
她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鼻息间呼出袅袅白气,让她原本精致的眉目,显得愈发不真实起来。
王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说,转头看向窗外。
天气霜寒,天黑一日比一日早,申时刚过,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而南齐天授年的新年,也在这样日渐严寒的天气中渐渐逼近。
*
重华帝姬府。
回了建邺的公仪音,比去冀州之前更忙了。
这日清晨,公仪音洗刷完毕,用了些早饭,便坐到了长几前,在她面前摊开的,是在那个山谷中找到的百里行留下来的医药笔记,已经她命人找来的十多种药草。
正看得入神,门口厚厚的毡帘被人掀起,是阿灵端了刚泡好的热茶进来。
“殿下,您喝口热茶。”她替公仪音斟了杯茶递了过去。
公仪音伸手接过,目光却是半分没有从身前的书卷上挪开,轻轻啜一口水,将查账放下,又全身心投入到了眼前的书卷当中。
阿灵叹一口气,面露心疼道,“殿下,您这才刚回来呢,怎么就忙成这个样子?本来在冀州就清瘦了不少,如今更是越发清减下去了。”
公仪音看完手中的这一页,才抬了头嗔阿灵一眼道,“我可没觉得我哪里胖了。再说了,我忙是忙,东西可没少吃啊,瘦不下去的。”
阿灵好奇地盯着她手中的书卷,“殿下,这是医书?”
公仪音点点头。
百里行留下的医毒笔记实在是太过精妙,她从冀州开始,断断续续学了两个月也只学会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但已经觉得自己的医毒之术进步了不少,若是能将他留下的书卷读通读透,怕是太医院的那些老头子也要甘拜下风了。
想到这里,不由心生叹意。
天玑族,萼族……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少数民族,却有着比他们更为宝贵的文化财富,若是萼族不灭,天玑不隐,或许南齐的发展能比现在进步许多。
阿灵看着公仪音面带好奇道,“殿下,婢子怎么觉得,您这次回来,比去冀州前还要用功了?”
公仪音淡笑不语,目光在书卷上浅浅掠过。
是的,如果没有冀州这一遭,她也许还不会意识到自己的自保能力有多弱。不管是重生前的她还是重生后去冀州后的她,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的帝姬身份,带给她的除了地位的高贵,奢华的生活,还有随处潜藏着的危险。
如果她没有得到那个藏有银针的手镯,在杨柳风时她就不可能那么轻易地逃出来。换言之,如果她没有相应的自保能力,她很有可能陷入突如其来的危险当中。
这就是她如今这么努力钻研医毒之术的原因。
但是这些,她自然不会跟阿灵细讲,以免她刨根问底反倒引起她的担心。
“什么时辰了?”她微微舒展了一下四肢,看向阿灵问道。
“巳时三刻了。”阿灵看一眼窗外,恭恭敬敬道。
公仪音合上书卷,起身道,“该进宫了,唤了阿素进来给我梳妆吧。”
阿灵应一声诺,和阿素一道伺候公仪音换好衣衫整理好仪容,然后出了帝姬府往皇宫驶去。
裹着厚厚的斗篷,车厢内也燃着火炉,可还是有寒冷的风从车窗缝隙中漏了进来,吹得公仪音好不容易暖和的身子又有了几分凉意。
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将手炉往身上贴了贴,一阵暖意自腹部升起,这才觉得浑身的凉意散去了些。
“今年可真冷啊。”阿灵往手中呵一口气。
阿素点头,也跟着道,“是啊,前两年都没有这么冷呢,依婢子看,第一场雪很快就要下了。”
听她这话,公仪音不由有些好奇,“怎么?我去冀州的时候建邺没有下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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