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再可怜,聂辛也不是沈和光,不吃这一套,该问的、该做的,不会就此放弃。
他把勺子放了回去,耐心看着人,等着回答。
许久,沈明渊深吸一口气,“可以这么说。”
他不知道如果换个人,不是沈和光,而是其它什么人被他刺中,是否还会这么久都缓不过来,但毋庸置疑,对他来说,的确是头一次。
他知道,活在这个世界,无法避免地还会有第二、第三次。
就像要奖励他的勇气和坦白,聂辛再次捏起勺子,挖了一勺秋水羹,送到人嘴边。
沈明渊别过头,有骨气地拒绝投喂。
聂辛却很有耐心的样子,见人不肯吃羹了,就放下勺子,换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银勺,挖了一块蟹肉,淋上金黄色的汤汁,送到少年嘴边。
“你想引某个人出现,故意将自己的藏身处透露给路人,是么?”
沈明渊看着他,眼里写着抗拒,以及,隐隐的畏惧。
聂辛觉得不太高兴了,放下勺子,尽管少年并没有张嘴要吃。
“是。你既然猜出来了,何必再问我……”
话刚说一句,就被一勺香喷喷流着油的蟹肉堵住了嘴。
真香……
沈明渊忍不住觉得这种,用美食威逼利诱他说实话的手段,有点幼稚,还有点傻,但嫌弃的话几次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并不是怕说了就没得吃了,哪怕他严重怀疑聂辛做得出掀桌的事来。
至少在短时间内,他还得依靠一下聂辛的武力值,顺着对方那摸不清的心思,让人喂个饭、说个实话什么的,也不算损失。
虽然有点耻,耻就耻吧,他连土豪式炫富都做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沈明渊忍辱负重,再次张嘴,吞下一口香脆可口的酥肉,嚼嚼嚼,很紧张,吃爽了也不敢笑。
“你私下调查了许多事,包括追杀我的那些人,对么?查到了多少?”
美食,正在一步步变得越发沉重,沈明渊觉得自己早晚要被噎死。
说,还是不说?
聂辛体贴地端了酒杯凑过去。
沈明渊喝了一口,感觉没最初那么烈了,又追着酒杯加了一口。
他一脸的神棍气势,“我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所以你还是得对我好点。
“沈少爷……”
“别,别叫少爷了,叫主子如何?”沈明渊跟他打趣。
聂辛顿了顿,认真道,“沈公子,就算你现在就将我仇家身份告知与我,我也不会在半月期限结束前,就弃你而去的。”
沈明渊捏了捏自己的乾坤袋,心说你就算弃我而去了也没事啊,我又不是没有保命的东西。
“我不是怕这个。”
现在可还不是坦白的时候,沈明渊寻思着,脸上摆的是高深莫测,“害你重伤、想要你性命的仇家,很快就会主动现身,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以秦焕之的为人,想杀一个聂辛,或许只会派一些得力手下。但他真正恨之入骨的人,是沈家二少,绝不会交给别人去杀,再加上如今的这番变故,定会很快地出现在逃脱在外的两人面前。
到那时候,他与秦焕之的敌对身份昭然若揭,聂辛再知道派人追杀自己的就是秦焕之,定然不会再像书中那样,误会沈二少与秦焕之有着任何合作关系。
至于秦焕之那里……他原本是想着,让自己成为世上唯一知晓窥天镜所藏之处的人,以此为筹码,秦焕之便不会冒然要他性命。将真相告诉秦焕之并证明、解除前世误会什么的,就可以从长计议了。
他有窥天镜的下落作为筹码,秦焕之却无法拿任何东西威胁他,哪怕是沈家。他只需交出小窥天镜,让秦焕之亲眼看到有关沈家的传言都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杀死大哥,真的恨透了沈家,沈家上下,便安全了。
只是,聂辛也知道窥天镜的真正下落了,若非早就知道聂辛和秦焕之合不来,沈明渊是万万不敢继续这个计划的。
隐患多了那么一丝,为了以防万一,他得尽量避免和聂辛有任何冲突、矛盾。
这一顿饭,两人吃了很久,好几道饭菜都被小二带了下去重新加热,一直吃到了天彻底黑下来。
沈明渊的手早就不发颤了,可还是不被放开,聂辛的疑问出奇的多,像是恨不得问上一整夜。
直到小二轻轻敲了房门,问要不要送洗澡水进来。
沈明渊终于得救。
屏风将浴桶和外屋隔开,水汽和着皂角的香气弥漫开来。聂辛让人先去洗了,自己则留在桌边喝酒,强迫自己将视线停留在酒菜上,不要乱看。
许是喝得有些急了,等沈明渊舒舒服服地沐浴完毕,裹着小二送来的浴巾出来,聂辛竟一手支着脑袋,就那么睡着了。他的眉心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额头渗出些汗,指尖时不时地弹动一下,很是不安稳,随时都会惊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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