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亮,是因为天还没有黑。”
“没黑?我怎么觉得伸手不见五指?”
“因为你闭着眼。”
“闭着眼?我非但没闭眼,反而除了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连脑子里的、心里的眼都睁开了,却还是一片漆黑。”
“你钻进一个套子里了,睁一百双眼也没用。别怪我没告诉你,套着你身体那东西叫盲目,盲目自信的盲目!”
两人一人站在墙边,一人坐在桌子边,老和尚参禅一般一番对答,终于,赵慎三觉得自己的忍耐力达到了底线,他转过身说道:“大哥,今天到这里吧,我晚上还约了天傲有事,先告辞了。”
“嗯,不送。”
朱长山连站都没站起来。
赵慎三疯狂的驱车下山,刚刚那几杯酒仿佛把他经受的屈辱给无限量的放大了,他咬牙切齿的想:“丫的你就拽吧,拽什么拽,等老子查到你确凿的犯罪证据,看你还在老子面前人五人六!要不是你是老子的大舅子,老子早就跟你翻脸了!”
他的确非常非常生气,也非常非常受伤,因为他自己可能也不明白,随着他地位的不断上升,他已经在内心中彻底的把自己的身份凌驾在朱长山之上了,更觉得作为市领导的自己才应该是掌控一切的神灵,可是今天,他先是从宁菊花那里尝到了自作聪明的苦头,跟朱长山的会面又从头到尾被压制,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很不好,让他有种想要扛一挺机关枪毁灭一切的冲动。
但是,赵慎三终归不是由着自己性子来的莽夫,恰恰相反,他的能忍在某种程度上是丝毫不亚于朱长山的,但两个人之间又有着绝对的不同,朱长山是能忍切能狠,赵慎三则是能忍而后强,他懂韩信的胯下之辱,更懂能忍才能有所得,所以,这种狂躁的情绪只能是他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对朱长山极度的怀疑也让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一切能力把真相调查出来,让看不起他的朱长山看看他赵慎三不是孬种,更不是可以任由他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傻瓜。
郑焰红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跟丈夫已经因为这件案子产生了如此大的裂痕,她在赵慎三离开山庄后接到了朱长山的电话,当时,她正在河阳7号楼休息。
朱长山对妹妹说话,当然不会带着冷酷的讥讽,和煦的笑着说道:“丫头,你够硬气的啊,遇到麻烦了也不告诉哥一声,就自己撑着?要不是小三刚才来跟我说毛向东在找你的麻烦,我还不知道这事呢。”
郑焰红笑着说道:“没事的向阳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在工程中又没有拿一分钱好处,不怕他四处造谣,赵慎三偏好杞人忧天,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朱长山说道:“这一点你错了,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一旦有人拿这个名义找你的麻烦,只要一出动,那些公检法纪检的工作人员跟贼很有一比,你不可不防。”
“啊?哥你怎么这么说我们的执法系统啊?什么呀就跟贼有的比,你这么说让我这个主管情何以堪啊!”
郑焰红笑道。
“你还别不服气丫头!”
朱长山长笑着说道:“‘贼不走空’这句话你总听说过吧?你们出动查案的工作人员是一样的心理,一旦锁定了某一个待查官员,绝不会单纯调查被检举这一件事的,而是找不着这个毛病找那个,总之一定要查出问题拿下这个人,这种一旦出马必须有成效的做法跟贼不走空是不是异曲同工?你们干行政的人,哪里就能够刀切豆腐般四面净八面光?所以,你还是早早消除隐患的好。”
郑焰红听完了一呆,仔细品品,朱长山说的还真是就这么回事,执法执纪机构一旦锁定嫌疑人,怎么会单纯调查某件事?还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查出什么问题都一样,最终结果只能是这个人彻底被查死,这么一想她还真是忧患意识油然而生,就说道:“就算你们说的有理吧,不过这个毛向东貌似根子很深,要不然不能连白会长都过问这件事了,哥你要十分小心呐,如果没有把握就宁可别理他,我可不希望你为了我的事情惹上什么麻烦,毕竟妈……呃,我这么远也照顾不上,她可是指望着你呢!”
郑焰红这一番话让朱长山的钢铁心肠也化为绕指柔了,他温柔的说道:“傻丫头,放心吧,你哥哥也不是善男信女,哪那么容易就被人算计了?毛向东不过是个过了气的官二代,我对付他都不用亲自出面,这件事你别管了。对了妹妹,你在河阳是不是会觉得很孤单呀?要不要哥哥帮你安排些帮手?”
“呵呵,我一个主管,原本就是孤家寡人的命,要什么帮手呀,再说了,就算你再有能耐,还能帮我安排主管办总办的副职吗?如果你说的帮手是社会闲散人员的话,我这个主管又不是黑道大姐大,也用不上啊。”
郑焰红忍俊不禁的笑道。
朱长山也笑了:“哈哈哈,我知道你跟赵慎三一样,从骨子里看不起混社会的人,其实呢,混社会的人也未必没有公开的显赫地位,你等着吧,我会让你有个惊喜的。”
郑焰红倒不至于小看了这个哥哥的能力,她笑道:“那好吧,我就期待惊喜了。”
挂了电话,郑焰红给赵慎三打了个电话,此刻赵慎三已经开车进了云都市区,刚刚下矿山时的狂躁已经抑制住了,他把车停在文化宫门口的停车位里,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觉察到电话震动懒洋洋看时,当看到“宝贝”这两个字,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虚弱感,接听之后居然哽咽了:“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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