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纱帐,隐隐露出那人的手,细长且又发白,手指拨弄着腰间乳白的玉佩,轻笑道,“死?”
“是,求公子赐我一匕首了断。”她跪倒在地,声音微抖,消瘦的身子显然在这夜里再也禁不起折磨。车夫与那人都侧望着等着里头的反应。
哐当一声!一把匕首从纱帐内飞出,在地上滑出奇怪的声响。谁也没料到,他就如此干脆扔下一把匕首……
“你这人多管什么闲事!这丫头是死是活轮不着你管!”那人脸色微怒,正欲上前理论,岂料那车夫伸手用力一拽,不到两下就将那人的手臂反扣住。
“年轻人,如此对待姑娘和老人家可不好!”那人嗷嗷直叫疼,老车夫眼一瞟收了收劲道,他便立刻转头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眼神落回那姑娘的身上,她的身子塌软沾在地上,眼珠转向车内那人,他的车夫竟也有如此身手,那他也必定不是常人……
“你还要死吗?”
“……”她没有出声,只听见死字的尾音在巷子里回转。本是求死,但却也怕死。
他浅笑,“懦弱的人总会想着用死来佯装清高。”
“公子错了,即便是再选一次,我依旧会……”
“只能说明你懦弱!羞辱又如何?死只会让那些你恨得人越发得意!活下来,起码就有了反扑的筹码。”
他发白的手指握紧那块乳白的玉佩,仿佛要将这颜色也一同嵌入手中。
嘴角带着冰冷和苦笑,她抬起头望着帐内的身影,“反扑,呵,不过是飞蛾扑火,就凭我,如何和那些手握权势的人斗……”
“那你不如现在就了结你自己……”冷冷的声音接连落在她单薄的身上,她依旧跪在地上,显然已经冻得没法自己站起。
“公子……”车夫微皱眉,欲说些什么却又都咽了下去。
“倘若你依旧报着这个念头苟且,不出三日,你必死无疑。”
是,她没有退路,往后看,她能退向哪儿,罗府?想必是回不去了,正如他所言,不出三日,罗素儿不必亲自动手,她也必定因为今晚的事情丧命。
她慢慢俯下身子,拾起那把匕首,握紧,用尽全部力气握紧……
“姑娘!”
那匕首朝着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着手腕处的用力,一把将它直直插在地上,虽没有入地三分,那声音却好似一股气力打扰这夜晚的静。
她的声音依旧随着巷子里的冷风抖动,“那就请教公子,该如何反扑……”
是,没有人会愿意忍气吞声一辈子,也没有人会抛下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
帐内的人迟疑片刻,答道,“蚕蛹即破,化蝶而出,但倘若蚕蛹不破,即是凤凰也难逃出。你即已入这蚕茧,便只能戳破它……”
“公子能说些常人听得懂的吗?”
伴着身后的老车夫噗嗤一笑,“我家公子说话便是如此,喜欢故弄玄虚。”
帐内传来几声清咳,“……罗夫人,你去她那里将这窟窿捅得越大越好。这件事便可以了了。”
罗夫人三字一出,好似一股阴冷从她的后背攀上,那是罗素儿的娘,他怎会知道?不止知道她的身份,就连她的处境,甚至连罗府内的情形都了如指掌……
“公子知道我的困境?公子是谁?”
淡笑挂在他的嘴角与这冷月浅浅的光亮融为一体,“你的事怕是已被当作坊间丑闻,明日玉都城的人便都会知晓。”
唇色发白处被她狠狠咬出血来,被世人唾弃,被他所抛弃,“既然如此,那公子为何帮我,岂不是让我作恶?”
“作恶?哼,惩恶扬善本就不是我该做的事……”他低沉的声音顿时变得清亮,朝着那车夫说道,“老沈,走吧!”
“是。”老沈答应着转过身子,突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掏出一软装大袄,“姑娘赶紧穿上,这大冷天的别再穿得那么单薄了。”
她抬头伸手接过,料子柔软地贴在她的皮肤,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暖,许久配合着她苍白的脸稍稍露出笑,“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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