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春儿问我,为何要这样对张公子?
我说他虚伪,春儿说那只是圆滑;我说他心口不一,春儿说那是对我说的情话。
我不懂人世间的情爱,只知待人要真诚。何时成了对待心爱之人反倒要不真诚了?
那一个冬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情爱?张公子对我的是情,那我对张公子的会是爱吗?
直到开春的一天,春儿兴冲冲从后院跑来,她忽而告诉我说,院子里开花了,满地满地的黄色小花,实在太美了。
后院……满地的黄花……
我记得,我同那个和尚说过,我要他完成的第一件事:我要一片花田,明年春天开满满地黄花。
“小姐,原来这些草会开花,只是需要十年之久。”
我笑了,那些花不过是菜籽长大而成的,我看着春儿同下人们在花田里走,就好似十年前我曾幻想的一般。春儿曾说过,这里曾有过一片花田,或许,娘亲也看到过。
“小姐怎么了?”春儿给我做了一个花环,给我戴上。
我却忽而问了她一个奇怪的问题,“春儿你说,佛都言而有信吗?”
“自然,不是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我要他做的第一件事,他为我做到了;那我是不是也有理由去相信,那第二件事,他也不会忘……
可是,事情总与我相信的有所偏差,我似乎忘了,在这宅子内有一个固执的老头不喜欢这些花。
我被管家带到了宗祠,跪在冰冷的地上,我看着父亲的眼睛,求他原谅。
“谁让你种下那一片花的?你何时那般不懂管教了!”
我身子微抖,依旧倔强道,“爹爹,我,我只想看到,春儿说的那个场景,娘亲还在的那个时候,分明那里有……”
啪!一声清脆的掌括,我疼得滚下热泪,却依旧执拗地盯着父亲。
“女儿只是觉得,那是娘亲在世时唯一的念想,我从未见过娘亲,只是想要瞧瞧娘亲喜欢什么。我不懂父亲在怕什么,为何要阻止我?”
爹爹抬起手,我本以为还会有一巴掌等着我,但我想,他也心疼,毕竟我和娘亲长得那么相像。
“鸢儿……”我听出他声音发抖,他打完我还是会愧疚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是你娘亲生时最爱的东西,鸢儿,那里的每一朵黄花,都是在扎着为父的心啊——”
每一朵黄花,都是在扎父亲的心啊——
我觉得我太过自私,我忘了爹爹有多爱娘亲。那满地的黄花,何不让他又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
我低着眸,我知道爹爹的执念,他觉得那是亏欠母亲的东西。所以他信佛,所以十年来他从不养花。
我忽而想明白了情爱,不是所谓的相敬如宾,而是等到离别后才懂得刻骨铭心。但我和张公子,却并非如此。
第二日,爹爹还是命人将那一片黄花地全铲平,那些黄花也就在开得最美的时候,被无情折断。
“小姐你怎么哭了?”
我站在春风中,闻着残留的花香道,“原来,不是佛言而无信,本就是我,不该求佛。”
春儿笑我,说我的话她越来越听不懂了,也确实,那个和尚也说过,我的话有些高深。
他们不会知道,我在期盼什么?更不会知道,我又忽而失去了什么?
我开始明白了,那样的花十年才会开一次,但正如昙花一般,在一夜之后全部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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