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子蛮以为这一招便可将道士吓住,不料眼前突然一花,便不见了那道士的影子,心中奇怪,只感到后背被人轻拍了一下,不暇思索,身子微屈,回身一剑横削而出,这一下变招极快,姿势优美,且剑招巧妙,是惊鸿剑法中的”俊采星驰”,一旁的两个随从又拍手大声叫好,这时又听那道士道:“这招还行。”左肩又被拍了一下,原来他已经又晃到了前面,三太子心中大惊,手下不再留情,一古脑儿将四十二路”惊鸿剑法”全力施展出来,一套剑法如数用完,累得气喘吁吁,却连那道士的衣角也没有沾着,才知道遇上了真正的高手,自己的功夫与对方比相差太远,不可同日而语,再比下去,也是徒取其辱。将剑往地上“当”地一扔,不再比下去,躬身对道士说道:“今天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谢道长指教。”这话说得真心诚意,发自肺腑。那道士微微一笑,说道:“你平日里事务繁忙,短短几年时间,能练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算不错了,所欠缺的不过是火候和内力。”话语中好象对三太子的行止了如指掌,说着伸手虚空一抓,地上的长剑象长了脚一样突地跳了起来,便已经拿在手中。三太子和两名侍从看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高明的武功。三太子长身一拜,说道:“请道长收我为徒,传我武功,晚辈感激不尽。”道长摆了摆手,说道:“我不能收你为徒。”三太子急道:“为什么?莫非道长嫌弃晚辈资质愚钝?”那道士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你天份甚高,但身份特殊,贫道不能收你为徒。”三太子奇道:“莫非道长已经知道晚辈是谁?”那道士微微一笑,说道:“贫道早已知晓。”说着走近前两步,在三太子耳边说道:“你想学武功不难,我可每晚三更到宫中教你。不过此事你不可让任何人知晓,今后有人问起,也不能说是我教的,更不能说我是你师父,你能做到吗?”三太子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说道:“能,能。”那道士说道:“我说的话,可要记住了。”转身飘然而去。三太子追上几步,高声问道:“敢问道长法号?”那道士答道:“武当派玉树。”声音犹在,人却走得不见了踪影。
三太子记住了玉树道长的话,到了晚上三更,驱走了房内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一人坐在房中,专等玉树道长的到来。到了三更时分,只听窗棂得得响了几声,三太子忙过去将窗户打开,只见玉树道长站在窗外,也不见他跳跃,身形只微微晃动,但进了屋中。三太子喜道:“道长果真是个信人。”玉树道:“答应过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言而有信,这才是大丈夫行径。”三太子抱拳深深打躬,说道:“请道长传我武功。”玉树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对三太子说道:“以后你我见面不要行此大礼。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徒弟,你我只是命中有缘罢了。”三太子见他执意如此,只得允了。玉树便命他盘膝坐于榻上,传授些呼吸吐纳的基本之法,并一一作了示范讲解。这一传授将近一个时辰,玉树这才离开。自此以后,玉树道长要么一、两天来一次,要么三五天来一次,每次临走时都和三太子约定好下次来的时间。三太子均按他的嘱咐一一凛遵,将余人遣走,也不告诉任何人,便连韩魏二人也不告诉。说来也怪,他本是万民之主,旁人无不将他奉为神明,恭谨有加,莫敢仰视,但在这位道长面前,他便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二十挂零的小青年,不再是什么帝王君主。于是他每天依照玉树道长传授的心法,从基础的呼吸吐纳之功练起,练得差不多以后,玉树又教他一些内功心法,如何导气、行气、用气等诸般法门和口决,遇到微奥难解之处,玉树便详加解释引导,如此将近了几个月,朱三太子修练了玉树传给他的内功后,感觉功力大有进展,使用起刀剑来,呼呼生威,连韩志英和魏醒龙也颇感诧异,又偶听宫中近侍的私下的一些言论,感到三太子的举动有些怪异,虽有些怀疑,但一来不好询问,二来以为是他有意支开旁人刻苦用功练习刀法和剑术,所以便也没放在心上。
玉树传授了朱三太子内功后,又传了他一套武当长拳,武当长拳是武当派功夫中最基本的入门功夫,即便是烧火的杂工也会,但是任何功夫只要练到极致,均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朱三太子按照玉树的教诲,有空便偷偷勤练,半年过后,内功和长拳便已经练得熟了。这一晚,玉树依约到来,将所余的几句口诀心法传授给他以后,便说道:“我已经将一整套的内功心法和口诀尽数传给了你,只要你按照我教你的法门练加修练,假以时日,必有所成。你我缘份已尽,我还有要事要办,就此别过。”朱三太子和他相处半年有余,虽未正式拜师,但内心已经将他当作了师父,临别在际,心中难过。向玉树深作了一揖,说道:“道长恩德,慈炯永不敢忘,望道长善加珍重。但有一事,要请道长赐教,蒙道长不吝,教我了半年内功,晚辈受益匪浅,但不知这是什么功夫?”玉树道:“无为神功!”说完转身而去,径不回头。玉树道长走后,朱三太子按照他所传的无为神功心法,抽空加紧练习,渐渐地功力日渐深厚,及至后来武功其实已经超过了韩魏二人。但为了信守向玉树道长的诺言,他对自己的武功始终是秘而不宣,不对任何人提起,他既不说,别人自然不敢过问。
清廷见桂林明室羽翼渐丰,再不下大力清除,好不容易到手的江山又要拱手还给汉人了,于是举整朝之力,攒集了二十万兵马精骑,向桂林汹涌杀来。清廷这次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要将明朝余党全部摧毁,里里外外将整个桂林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城中军民全力抵抗,到最后粮草尽绝,加之又有叛徒出卖,一个月后,桂林城被清兵攻破,清军既恨明军顽强,又恨百姓的支持,入城后尽情屠戮,因此整个桂林城内军民死伤无数,血流成河。情势所逼,韩魏二人只好保着朱三太子向外突围,直杀得血染重袍,但仍然不能冲出包围,清朝顺治皇帝下令,活捉朱三太子者封万户候,斩其头颅者,赏黄金万两,重赏之下,众清兵个个奋勇争先,皆欲活捉朱三太子。三人被重兵围困,虽然人人武功高强,但好汉抵不过人多,在千军万马之中,纵然有天大本领,也是无法施展,形势实在危险之极,韩魏二人心知如此下去,谁也走不了,最终全部成为鞑子刀下之鬼。当下两人作了商议,魏醒龙对三太子说道:“主公是我大明皇上,不能有任何闪失,请主公脱下身上衣服,让微臣穿上,将清兵引开,然后由韩兄弟护卫着你突围出去。”三太子记起十多年前,在长江边上也是他孤身引开了清兵,自己才得以安全渡过长江,想不到十几年后历史又再重演,流泪说道:“十多年前,你们二位为了救我,已经九死一生,差点丢了性命。十几年后,我不想再让你们为我而死。大丈夫死则死耳,又有何惧,今天我们便同生共死,杀他个痛快。”说完挺剑欲往外冲出。韩魏二人见劝说无用,关键时刻,不能再作耽搁,魏醒龙突然出手点了他的两处穴道,三两下将他的冠帽锦服脱下,穿戴在自己身上,又找了一身平民的衣服为他换上,对韩志英说道:“韩兄弟,主公便交给你了!”说完执剑呐喊着杀出,所到之处,清兵纷纷倒地,杀出一条血路,清兵见一个锦衣金冠之人从东面逃走,认定了他是朱三太子,于是大批的清兵便向东边追了下去。韩志英将点了穴道的三太子缚在身上,借机将手中单刀舞得如雪片般,从兵力较少的西边掩杀而出,且战且走,来到广西凌云一带,已经精疲力竭,实在跑不动了,可仍还有小批清兵仍在后面紧追不舍,于是找了一个僻静的山洞将三太子放在里面,再现身将清兵引向另一方向,待得摆脱追杀的清兵时,已经天黑,韩志英再次回到山洞,发现三太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心中又急又悔,在山洞周围四处寻找,但毫无所获。韩志英一连找了几天,但三太子仍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心有不甘,于是只在广西一带游荡,四处打探三太子和魏醒龙的下落,但数年过去,依然没有半点音讯。后来他闻听滇西一带,百姓思旧,反清复明的形势高涨,于是便来到云南,为恢复汉人江山奔走呼号,召集逃亡到云南的昔日同僚和志同道合的反清义士数万人,以图东山再起。然而就在半个多月以前,民间突然流传出三太子在世的消息,韩志英听后欣喜若狂,又无意中得知三太子便隐匿在昆明,于是便孤身来昆寻找,请他回去主持大局,重举复明大旗,但途中却被龙门五煞盯上,沿路追杀,欲从他口中得知三太子的切实所在,于是便在滇池湖畔遇上了李仕元,于是便有了这一场恶斗。
当日朱三太子被韩志英放在山洞之中,他穴道被点后一直运功解穴,按常理来论,一般人穴道被点后要十二个时辰方能自解,可他内功深厚,一路暗暗运功,只用了六个时辰便将穴道冲开,心中记挂着韩志英安危,于是便出了山洞想要助他一臂之力,不料越走越远,凌云那地方山高林密,地形复杂,他走了几个时辰,韩志英没找到,反而却迷了路,再也找不到回山洞的路径。待韩志英回来时,他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了,两人谁也找不到谁,就如此阴差阳错地分开。三太子沿路往东,迤逦到了云南境内,一路上内心如焚,思量着十几年来,自己苦心经营的南明王朝刹那间便崩溃坍塌,军兵死伤无数,身边之人一一战死,复明希望日渐渺茫,越想越心灰意冷,越想越失去信心,只信步而走,这天傍晚行到昆明,又饥又渴,见到滇池岸边有户人家,本欲进去讨口水喝,不料只到门口便晕死在柴草堆里,被吴文儒父女救起后,不得已只能撒谎隐瞒了身份,和吴青鸾结婚过上了平头百姓的日子,时日既长,复国之心渐泯,本想守着老婆儿子,就如此平安度日,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直至终老,可身份终究还是被识破了。他本是明王朝的皇子,从出生那天起便注定他不可能过普通人的日子,这是他一生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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