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元此言一出,清军众官兵顿时群相耸动,都窃窃私语起来。霍威等人虽然事先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但现下听他亲口承认,毕竟还是不同,心中先是一震,尔后是大喜过望。朱三太子在民间的名声颇大,关于他的故事流传甚广,可以说妇孺皆知。吴青鸾乍然间听到李仕元亲口承认自己是朱三太子,一刹那间头脑如遭雷击,天眩地转,扑通一声便摔倒在地。李仕元上前将她扶起身来,拢在怀中,吴青鸾睁开双眼,问道:“仕元,你说的可是真的?”李仕元道:“千真万确。”吴青鸾眼现泪花,说道:“你瞒得我好苦啊!”李仕元道:“事关重大,实在不得不瞒,我对不起你和岳父大人。”吴青鸾又道:“那这些人是如何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李仕元摇了摇头道:“其实这十年来,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和你相偕相老,不再当什么朱三太子,可惜鞑子皇帝始终不肯放过我。至于我的身份是如何泄露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只听王世豪冷笑道:“好一对亡命鸳鸯,到了现在还卿卿我我,真是羡煞旁人。”吴青鸾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王世豪到家来的异常举动,挣扎着站立起身,指着王世豪道:“是你,一定是你。想不到你如此阴险恶毒!”王世豪仰天笑道:“是我又怎样?”吴青鸾没想到他竟然一口承认,顿时心痛如割,说道:“你我自小相识,青梅竹马,情逾兄姝,你…你为何要害我们?”王世豪道:“正因为你我青梅竹马,自小要好,你父亲又曾是我的先生,所以我才要将这逆贼送官法办。”吴青鸾怒斥道:“姓王的,不要忘了,你也是汉人。”王世豪道:“青鸾,你这是大逆不道,就凭这句话,便可杀头抄家,你知道吗?”吴青鸾惨然一笑,说道:“家?我还有家吗?儿子不见了,生死未卜,现在你们又要将我夫妇置之死地,王世豪,你于心何忍?”王世豪道:“青鸾,只要你与这姓朱的划清界限,发誓这辈子不承认是他的妻子。我定会向平西王爷求情,放过你和腹中胎儿,今后还会好好照顾于你。”吴青鸾“呸”地啐了他一口吐沫,骂道:“你这狗贼,原来竟是吴三桂的狗腿子。亏这多年来,仕元一直当你是最好的兄弟和朋友,你却暗地里现黑手,你定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王世豪仰天哈哈一笑,继而面现悲愤,指着她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害他,就是因为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
吴青鸾愕然怔住,不明白他话中之意。王世豪接着又道:“我打小便很喜欢你,这你是知道的。记得十年前,我已经备下了彩礼,正准备托人到你家提亲,可这姓朱的突然出现,并住在你家,从那以后你便对我爱理不理。姓朱的没来之前,你一直对我很好,记得有一年,吴先生犯了咳嗽病,日夜咳个不停,我听说滇池雪鱼可治咳嗽,于是我守在滇池中三天三夜,终于逮到了一条斤多重的雪鱼,熬汤给先生喝下去以后,果然病情有了好转。可那是冬天,滇池上冷风刺骨,也因为如此,我被冻病了。你衣不解带服侍了我两天,为我端药递水,照顾得无微不至,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两天。便在那时,我在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定要娶你为妻,好好疼你爱你。可这姓朱的出现后,他夺走了我所有希望和幸福,所以我恨他,恨不得一刀将他杀了。”吴青鸾道:“所以你就有意接近他,和他做了好朋友,其实是想找机会害他,你因妒成恨,真是丧心病狂!”
王世豪啪啪啪将胸膛拍得山响,愤声道:“不错,这姓朱的当时假托叫什么李仕元,又说投亲不着走投无路。找了种种籍口,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一直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魅力,你我二十几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你们两个月的相识。”吴青鸾泣道:“感情的事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从小到大我只是将你当作哥哥看待。至于那次你为了我爹被冻得病了,我照顾你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王世豪叹了一口气,说道:“好一句当哥哥看待,你倒说得轻巧,但你不知道为你我受了多少痛苦。起初我以为你喜欢因为他是一个小白脸,又能读书写字,而我只是一介草莽,不懂得情趣。但和这姓朱的相处日久,发觉他谈吐见识的确与众不同,有一种迷惑人心的力量。每次我们一起喝酒,偶有提到前明之事,他的愤愤不平之情便溢于言表,渐渐地我便起了疑心。”李仕元听到这里,心中懊悔不已,心想:“我喝了两杯黄汤下去,便不注意言辞,让这贼人看出破绽,以致酿成今日之祸。”王世豪接着又道:“几个月前,我到广西走镖,无意间听到有人提起朱三太子,样貌谈吐和你的好夫君李仕元十分相似。我联想起这几年来的种种迹象,并且他来路不明,说起家世背景多有漏洞,觉得他很像传说中的朱三太子,虽然如此,我还是不敢断定,于是心生一计,便放出风声,说是朱三太子尚在人世,便隐藏在云南昆明。前日我到你家中,故意提到朱三太子,又用手指着他,果然他被吓得手中杯子突然掉在地上,由此我推断他十有八九便是朱三太子。昨天早上我又来相探,他一大堆醉酒的理论,岂不是欲盖弥彰?我听说朱三太子身怀武功,便出手相试,他装做全然不会武功的样子,可不要忘了,我练武多年,他的那些小把戏,又如何瞒得过我的法眼。现在你都明白了吧?”吴青鸾冷冷一笑,说道:“原来这些都是你干的好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真没想到你心机如此之深,王大人,看来我真小瞧你了。”王世豪面上一红,反唇相讥道:“这姓朱的虽然是亡国之君,但好歹你也算是皇妃,吴贵妃,恭喜你竟然有如此好命!”吴青鸾伸出右手抓住李仕元的左手,说道:“我不管他是张是李,是太子还是平民,我只知道他是我吴青鸾的丈夫,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李仕元心中一热,想不到她一个弱女子到了危急关头竟有如此勇气,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两人十指相扣,四目对望,情意无限,视身旁诸般若无。王世豪心中妒意更甚,眼角泛出泪花,切齿说道:“好,好。想不到现在你还如此维护他,姓朱的,你可真是好福气,可惜你已经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今天我定要亲手杀了你,方能泄我心头之恨!”说完恶狠狠便要攻上。一旁的霍威道:“王老弟,平西王爷有令,要活的。你暂且退下,让我来会会他。”霍威是这一行人的首领,王世豪不敢违命,只得恨恨闪开,退到一侧,对李仕元怒目而视。
李仕元用劲捏了捏吴青鸾的手,低声说道:“你快回房中,将门闩上,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吴青鸾知道自己在外面反倒会分了他的心,依言慢慢后退到房中,将房门关上,但始终放心不下,便将双眼贴于门缝向外窥望。李仕元适才与霍威交过手,知道他武功不弱,又见他手中没有兵器,当下将单刀往地上一放,凝神以待。
霍威喝了一声“接掌”,右掌“呼”地一声当胸拍来,势挟劲风,掌力惊人,李仕元身形一侧,肩膀一挫,避过这一掌,霍威右掌刚拍出,左掌旋即而至,李仕元举拳相迎,一时间掌影拳影翻飞,两人斗在一处,不多时便拆了十余招。霍威在天南一带江湖中以掌法闻名,一套“无敌追魂掌”名重一时,功夫自然极高。李仕元经昨夜一役,拳脚渐渐熟练起来,内力也逐步运用自如。霍威出掌越来越快,而李仕元唯一练得较熟的拳脚是一套武当长拳,武当长拳招式本不繁杂,是武当泒的入门拳法,但越是简单的武功练到一定的程度,威力越是奇大。李仕元见招拆招,见掌拆掌,内力越打越浑厚,源源涌出,每出一拳,都是掌风呼呼,拳风激荡中,霍威只能勉力化解,到了三十招时,霍威越觉吃力,不住后退。又斗了数招,李仕元看准时机,右拳从霍威中宫捣进,霍威知道单掌抵敌不住,只得横起双掌来拦,李仕元左拳突然从肘底穿出击向他的小腹,这一招是武当长拳中的“穿花手”,这一拳来得极快,霍威根本无法闪躲或化解,只听一声微响,李仕元的拳头已经击中他的小腹,吃痛之下,霍威身子不由自住噔噔噔噔噔噔噔噔退出七八步,这才拿桩站住,胸口一热,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幸喜李仕元与他无仇无怨,不想伤他性命,这拳只用了三成力量,否则霍威恐怕已经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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