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皇后是兴师问罪来了。“让她进来吧。”
纳兰婧迈着小步至软榻前,只朝着皇帝亲和一笑,“陛下昨日去端王府中赴宴,想来定是饮了不少酒,胃又有些不舒服了吧,臣妾特意做了些缓胃的糕点,陛下尝尝看。”
说着,便将一盘盘的糕点一一在桌案之上摆了开来,一句话说出口,没有提及半丝他昨日所承诺下之事。
这倒叫皇帝有些惊愕了,心中未免升起些愧疚来,毕竟这皇后生来端庄美丽,又甚为通情达理,对于他待后宫嫔妃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事也颇得他意。
但一思及昨夜在他怀中缠绵的凉氏,这么点愧疚之意又很快地淡了下去,于是便只是笑了笑,连身形都未动一下,“皇后有心了,朕过会儿再用。”
“臣妾听闻端王寻了个舞姬,竟是会跳无人敢尝试的惊鸿照影舞,这般有才能的舞姬,便算是招进宫中来,也是佼佼者呀。”
她这话才一落地,皇帝立时便支起身子来,怒道:“是何人嚼的舌根!”
君王震怒,吓得一干的太监都跪倒在地,尤其是方才偷偷给皇后传话的小太监,身子更是抖个不停,皇帝瞟了眼便认了出来,一挥袖子,“将他拉出去,杖杀!”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伴随着求饶声,小太监便被硬生生地拽了出去,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站出来为他求饶。
听着殿外传来声声惨叫声,直至那声音渐渐地消沉下去,纳兰婧才缓缓开口:“臣妾不过便是随口问了一句,何以便惹得陛下这般动怒,须得杖杀太监了?”
“朕这不是怕皇后会误会吗,那舞姬虽是有些本事,但又如何敌得过皇后的艳姿呢。”宽大的手盖在纳兰婧的手背之上,一改方才满身的杀气,如是说道。
闻言,纳兰婧只在心中冷笑不已,眼前的这个男人心底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好歹她也与他同床共枕了几年,又如何会不知晓,这些话说出口,都是给鬼听的。
“陛下多虑了,臣妾的意思是,若是陛下真瞧上了那舞姬,那便由臣妾来安排,后宫也有些时日未曾进新人了,只要是陛下喜欢的,那些个陈规旧俗的又有何妨。”
一听这话,皇帝顿然便眼前一亮,他倒是不曾想过,原来皇后竟是这般地通情达理,连后路都帮他给想好了,这般一来倒是无需他再多费心思了。
“不知陛下打算何时接她入宫,臣妾也好早些准备着。”看皇帝这乐呵的表情,纳兰婧便知自己一句话说到他心坎上了,心中更是冷笑不已,但明面上却是装得十分大方。
“也就这几日吧,如此便劳皇后多费心了。”既然这一宫之主都如此言明了,皇帝自是不再藏着掖着,心情愈加大好,亲手拿了块糕点,送到皇后的嘴边。
帝后相处了半晌,皇后才以后宫有事务需处理告辞离开,而皇帝也是难得地在其临走前温声细语了好一会儿。
离了养心殿,随侍的婢女才小心地问道:“娘娘真的打算迎那舞姬入住后宫?”
“便算是本宫不迎,咱们陛下自是有千千万万个法子将她弄进来,既然结果都一样,本宫何不抢个先机,让陛下龙心一悦,这与本宫而言,并没有什么坏处。”
话虽是这般说,不过……婢女有些担忧地接口:“但那毕竟是端王的人,若是进了后宫,岂不是就要与娘娘争陛下的宠爱了?”
“不过便是使了个狐媚要子,让陛下觉得一时新鲜罢了,陛下是如何的性格本宫清楚地很,想来不出多少时日,无需本宫动手,她便会被打入冷宫了。”
纤手搭上凤銮,纳兰婧微眯起了眸子,淡淡补充道:“传话与东宫,让太子今夜来未央宫。”
端王都已经出了张大牌了,若是太子再不做些什么,她如何地在皇帝跟前吹耳旁风,其效果想来都不佳,届时又有那不知自何处钻出来的舞姬搅局,太子日后的局势定不乐观。
再者……一思及太子在东宫中藏了个伶人,竟是忘怀地连东宫也不肯迈出半步,她便差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亏得她这般掏心掏肺地在后宫为他斡旋,他竟是窝在东宫中偷欢享乐!
不过就是个小小的伶人,还有天大的本事了,将太子迷成这样,竟然连她都被冷落了!“对了,前几日本宫交与你之事可是查出来了,那伶人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奴婢无能,自那日太子殿下将一干的宫人杖责之后,东宫上下的嘴便闭地甚牢,所以……”
“废物!活人的嘴闭地再紧又是如何,只要他们身上有弱点,那些所谓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不说话。”直接便打断了婢女后头想要说的话,出口的音调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婢女吓得立马便跪伏在地,连声回道:“奴婢明白了,娘娘放心!”
而便在皇后的凤銮离开养心殿的赶脚,便有一太监以自己忽然腹痛告了假,匆匆赶到了昭明宫,向守在外头的宫人禀报了下,便立时便引了进去。
才一进殿内,那太监便对着软榻上的华服女子跪了下来,将方才发生在养心殿内的一切细碎全数说了一遍。
软榻之上所依靠的人儿,看着虽是已年近四旬,但风韵尤存,只是比之与艳丽的皇后还是差了许多,终究也是岁月不饶人,但即便是如此,在她的身上也看不出丝毫的不安来。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端庄雍容,此人正是端王姬桦泽生母——郑淑妃。
在静静地听着太监汇报之际,她忽而一抬手,止住了他后头未说完的话,“你是说,皇后亲自向陛下言明,要迎她进宫来?”
“是,陛下在听到皇后娘娘如此言语之后,龙心大悦,还说此事要多劳皇后娘娘费心。”
立于旁侧服侍的婢女听之,旋即便皱起了眉头,“娘娘,皇后娘娘倒是有好大的自信呀。”
“她必然自信,且不论她的外貌如何,单就她背后的家族势力,便能让她稳站后宫半边天。”淡然一笑,郑淑妃不动声色地补充着:“她如此做,不过便是两个目的。”
“这一嘛,自然便是向本宫示威,至于这二,不过是想在陛下的面前装出一副贤淑的模样,如此一来,陛下反倒是觉着她懂事,在心中产生些愧疚之意。”
闻言,婢女不由冷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好心思,不过有时自以为是过了头,摔的跟头可就大了。”
“本宫教导烟儿这般久,她可是将本宫的本事都学了个遍,对于陛下的性情更是了如指掌,纳兰婧在后宫耀武扬威了这般久,早该退场了,本宫便容她再垂死挣扎一会儿吧。”
容颜垂老不过是迟早的事儿,她陪王伴驾这般久,又如何不懂当今的皇帝可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她可是从未想过要永远地留住皇帝的心,她若是留不住,那么她可以培养出千千万万个她,皆是为她所用。
如此又何愁富贵荣华会自指间溜走,又何愁她的泽儿坐不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一切,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