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才踏进了殿内,大门便被合了上,她忍不住挑了下眉头,朝着前头软榻之上的人跪膝:“参见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殿内,除了为郑淑妃扇着风的婢女发出细碎的声响之外,便再没了其他的声响,郑淑妃没应声,却也并未叫她起来,她便跪在地上,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
郑淑妃才动了下身子,却是示意身旁服侍的婢女全数退下,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看似低眉顺眼的苏念,才慢慢启唇:“知道本宫为何罚你吗?撄”
“小人只是一个介意,并未曾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再者世上之事本就无法尽在掌握之中,平心而论,若是陛下没有忽然苏醒过来,小人此计谋虽然冒险,可一旦成功,天下便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
与聪明人对话的好处便是,只需对方说出了点苗头,另一方便能够迅速了解,也省得费太多的口舌。
“敢与本宫还嘴,你的胆子倒是够大。”郑淑妃横眉冷对,如此高高在上的态度,放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喘的,但很显然,苏念又是那个奇葩中的奇葩。
非但没有半丝的害怕之意,反而还出口抵地郑淑妃一时无话可说,只能以威慑来显示自己的厉害。
“小人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未与娘娘还嘴,再者小人只有一条贱命,如何敢做以下犯上之事呢。”这话说的,倒像是卑躬屈膝地很,可是听入耳中却有另一番意思。
“你很聪明,自然应该很清楚,一仆不能侍二主的道理。偿”
微抬起眼眸,与郑淑妃犀利的目光相对,苏念甚为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小人不明白娘娘是何意思。”
凤眸紧眯,郑淑妃忽而执起手旁的杯几,目标明确地砸向了苏念,杯几与以青花瓷所铺就的地面发生猛烈撞击,碎片四溅,苏念适时地往旁出躲了下,避免了破相的悲剧。
“苏念,不要以为你对泽儿有帮助,本宫便不敢拿你如何!本宫可不信,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被祈高本抓了走,还能够有命逃出来,你不是叛向了他又会是如何!”
见到苏念竟然有胆子敢躲开,郑淑妃原本还只是微怒,而今便升级为怒发冲冠了,直接站了起来,目光如锥地射向她。
如是未察觉到滔天的怒火一般,苏念面不改色地仰着首,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娘娘也承认小人对王爷有用,又为何要如此动怒呢。九千岁虽然手段残忍,但是小人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事儿,他为何要拿小人的性命呢?
娘娘怀疑小人叛向九千岁按道理上说应当如此,可是娘娘觉得九千岁难道是个傻子吗,小人说叛变,他便会接受小人?这般的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小人不过是以物换物,才姑且保下了一条小命罢了。”
闻言,郑淑妃楞了下,稍稍平复了下心中的怒火,重新坐下,冷冷道:“以物换物?”
“对呀,前太子与王爷争斗这么多年,但九千岁却一直保持着不偏不倚的姿态,小人便随口猜上了那么一猜,哪成想便猜中了几分。娘娘您说,前太子的秘密,与小人的性命相比,哪一个更为重要呢?”
“油嘴滑舌,怨不得便是连陛下都宠爱你。”似是被苏念的三言两语说服,郑淑妃笑了笑,如是评价了句。
苏念亦是装傻般地会笑:“多谢娘娘夸赞,小人三生有幸。”
“不过你要如何做,才能让本宫相信,你是真正为泽儿效力的呢?”说到底,郑淑妃还是不肯信她,这是个老谋深算的深宫女人。
继续选择装傻,苏念笑吟吟地回道:“那娘娘想要小人如何表示呢?”
“本宫听闻,你不仅会表演戏法,还会针灸之术,便是连陛下都夸赞你的医术高明。”
她学的不过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纯粹是为了取信于皇帝,皇帝之所以会觉着被她针灸了之后头疾有所缓和,不过也只是暂时性的作用,治标不治本的东西,放哪儿都是一样的。
“小人不过是班门弄斧,怎敢与宫中的御医所相比,娘娘谬赞了,小人惶恐不已。”说罢,还甚为诚恳地垂下了脑袋,表示自己乃是乖巧无比之人。
“这些废话你便不必讲了,想必你也知晓,因为你的那个计谋,泽儿在陛下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却使得姬致城浑水摸鱼,白得了个魏王的称号,先前也是本宫失算,不曾料到祈高本的手原来伸向的是姬致城。
一步错便步步错,如今已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若是泽儿再不努力一把,多年来的努力便会付诸于东流,所以……”
“单只依靠小人的医术,怕是无法将圣心重新赢回,娘娘是想要小人与谁里应外合?”闻一知十,郑淑妃甚至没有说完,苏念便将她后头想说的给说了出来。
满意地看着她,郑淑妃毫不掩饰地说道:“烟美人,你是知晓的,她出自端王府。”
苏念似是恍然大悟般,直点首,“小人明白了,到时定然全力配合烟美人。娘娘可还有何吩咐?若是没有,小人便先告辞了。”
“无事,退下吧。”摆了摆手,随着苏念退出了屋内,郑淑妃才一把将桌案之上的东西全数推倒。
一直藏于屏风之下的姬桦泽闻声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来,“母妃息怒……”
“息怒?她不过便是个连小小宫人都比不上的变戏法,竟然还敢在本宫的面前端架子,若不是为了你的大好前程,本宫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郑淑妃的身份虽然比不上纳兰婧那般高贵,但好歹也是贵族之后,若是被纳兰婧给打压倒还是算了,毕竟人家有一层皇后的身份摆在那儿,可如今便连一个小小的贱民也敢骑到她的头上来,这叫她如何不动怒。
多年来在外人面前所端的平和性子,在今日因为对方的一两句话便被激怒,郑淑妃忽而意识到,这个名唤苏念的人,是有多么地可怕。
“母妃一心为儿臣着想,儿臣都知晓。儿臣也知此人在有些方面做得确实是过分了些,但是良才不可多得,还望母妃能够体谅儿臣。”方才躲在屏风之中,姬桦泽自然是将她们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也因此他的内心十分清楚,不论苏念表现地有多么狂妄,此时此刻的他,都必须无条件忍下。
毕竟要想对付祈高本,若是没有苏念的相助,此事的效果定然会折损一半,因为……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再在皇帝的身边安插他的心腹了。
“本宫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方才便不会让她有命出去了。起来吧,本宫气的又不是你,你跪下作何,难道膝盖不疼吗。”虚扶一把,便叫姬桦泽起了身来。
他不过只是象征性地跪了一下,便叫郑淑妃心疼了一番,方才苏念可是足足跪了半个时辰,也未见得她挑一下眉头,果然,这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这厢,苏念一拐一拐地回了屋中之际,便发现那抹如隔花照影般的白袂坐在她的床头,手中摆弄着几只小瓶子,听到了声响,便抬起首来,微微一勾唇角,似春风化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楚的温润感。
“过来。”修长的手朝她勾了勾,她不由撇了下唇角,不甘不愿地走了过去,一屁股挨着他身畔坐了下来。
“殿下好兴致,怎么想到我这儿来串门了?”平日里可都是只有她借着串门的名头到他的屋中蹭吃蹭喝的份儿。
“本宫以为,你至少还要再过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才能自昭明宫脱身。”说罢,便朝着她探出了手,目标明确地要扒她的衣裳。
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嗖’地一下,远离他几米开外,贴着床沿,十分之提防地看着他,“我说亲亲殿下,我可是好不容易自鬼门关里溜达了一圈回来,你老人家便有这么如饥似渴么!”
“方才看你一拐一拐地走进来,可是郑淑妃将你罚跪了?”毫不客气地便在她的额首之上弹了一下,姬殊晏真是哭笑不得,他不过是好心想要为她上药,她却像防贼一般地防着他。
苏念是了解姬殊晏的,若是她反抗,他定然会如同从前一般,采取非常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二大爷般地将腿一翘,扛在他的腿上,掀开来,露出了有些泛红的膝盖,不过幸而她只跪了半个时辰左右,所以比之与那次姬殊晏膝盖上的伤,不知好了多少倍。
“伤你之人,本宫定然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微微凉的指腹化开药膏,均匀而又温柔地涂抹在她的膝盖之上,忽而,他轻轻地,却又不可置否地说出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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