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发了财可是真事儿,不说别的,光看看他们家养出来的小胖子,小胳膊比别家孩儿的腿肚子还浑实,村里谁家舍得让孩儿吃成那个样子。”
她男人一脸不屑:
“你们女人就是好哄,他地里的萝卜就是再金贵,还能卖出猪肉价?王家小子上牙磕下牙,空口说出来的话你也拿来当真?”
牛珍珠立刻倾身向前,仔细听她男人接下来的话:
“他们家不是靠着种萝卜发的财,而是他家的地里有文章。他家地里可埋着黄澄澄的金子呢。”
“你还别不信,我外甥今天下午拿着块儿金子跟大狗他们哥儿几个炫耀来着,我可看得清清楚楚。”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用小手指尖儿比划了一下大小,牛珍珠看得眼都直了。
男人剔着牙,得意道:
“夜里我也去刨。”
牛珍珠撩起围腰一擦手,喜笑颜开:
“真有你的,我这就去杀鸡。”
………………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而王家地里的事儿,本来是就是故意透风的墙。
老田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又讲了太阳山拣金子的故事。
水生呢,别人跟他一提起去后山的事儿,他也不横眉竖目地跟人急了,叫他一起去刨地的时候,他也跟着去。
还有张家口村最神神叼叼的老太婆,现在见天儿的念叼着:
“菩萨保佑,金子可别被人偷了。”
村里人也小声嘀咕着:
“挖大田挖得最积极的,可就是张铁锨一家。”
“张铁锨是可是张兰芬儿亲侄子。人家从初六夜里开始,就跑去挖大田了。一连三天,回回不落。”
“说是啥也没挖着,谁信哪。啥也没挖着能跑得比兔子还快?”
“听说张铁锨的老婆今天早上还跑去王家一趟,呸,这女人也真是个脸皮厚的。”
张铁锨的老婆叫刘凤,跟牛珍珠关系最铁,平日里两个人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
满囤见着的第三位客人,就是亲戚刘凤了。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因着刘凤从来不登寒家门,满囤之前还没见过这位本家嫂子。只听小四嚷嚷过一回,说这个嫂子给自己家小子吃黄面馒头,给他们几个吃黑面的。
于是在见过水生跟陈七奶两位之后,再见着这位本家嫂子,满囤可就有些热情不起来。
和满囤的冷淡相反,刘凤今天格外热情。给王氏捎来了一篮子新鲜鸡蛋,话也又稠又密。
因为是自家亲戚,王氏亲自招待刘凤,满囤只在一边儿听着。
听了没两句,他就听明白了,刘凤这是过来试探口风来着。
不用说,八成是张铁锨这两天跑到田里去挖过几回,啥也没捞着,过来探他们家口风的。
满囤嫌她烦,就没打算留她用饭,这女人不是想知道地里的事儿吗?那就编两句把她打发走呗。
一想起青山竟敢在他明确通知之后还无故开溜,满囤就决定拿青山当挡箭牌:
“嫂子你看,俺们家的情况你也都知道,地就是才开了没多少年的荒地,怎么可能会有金子。先前要是有金子的话,家里也不会过成这么个模样。”
一听说地里没金子,刘凤的脸上立刻就不好看起来。
满囤心中冷笑,把话又继续说下去:
“但是吧……”
没想到满囤的话里还有个“但是”,刘凤垮下去的笑脸儿又堆了起来。
“但是自打我哑巴伙计来咱们村儿里之后,我家的生活倒是改善了不少。”
刘凤当然知道哑巴青山了。这年轻后生虽说是个哑巴,可长得一表人材。刚来村里那头两天,村里的大闺女小媳妇趁着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很是谈论了一番。
“我伙计以前受了些惊吓,脑子也浑沌,好些事儿都记不起来。”
王氏就在一边儿接腔儿:
“青山可不是真哑巴,听说流浪在外头的那两年被啥给吓住了,才说不出话。没准儿在村里养养,就能好喽。人可是能干的很。”
刘凤就很用心地记下了。
满囤看王氏提着劲头要给青山找媳妇的样子,又把打岔的话再引了回来:
“青山记不得以前是干啥的,但有时候犯起癔症来,就会比划这个动作。”说着,满囤比划了个拿钥匙开箱子的动作。
刘凤立刻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
闹了半天,这个青山来路有问题啊,感情这金子是青山的?
青山住的不过是个破窝棚,就是有了金子能往哪儿藏呢?村里又没给他分地。
那可不就把一整箱的金子全都埋到王家的地里了!
唉,青山现在又不记得事儿了。
对啊,不记得事儿才好啊。记得了,那金子不全都归了你们家。
一想到这儿,刘凤一秒钟也坐不住了。匆匆起身告辞,就喜滋滋地回家报信了。
“好了,”满囤心想,“这一回,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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