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至雪降,朔风一吹,万物枯融,衰黄遍地,将深秋的暮气,在这极寒之中,全都扫荡出去,不留半点余地!
冷风如刀、寒雪下骨,将一切陈旧的、老衰的,都腐败掉、沉淀到大地之下,而后在大地的深处,孕育出新的生命,等待雪化的那一刻。
这个时候,春就来了。
即便还带着寒意,但这股寒意,却正好的将刚出苗的嫩芽、新生的生灵保护好,将毒恶的气息与各类菌毒压抑住,给予所有生命生长与成熟的空间。
但在洞天,有个地方不一样。
洞天的那些溶洞,连接着地底深处的某些地方,享受着地热的温煦,即便在寒冷的冬天,那里的温度,已经没有多大的变化。
冷风与骨刀,刻不进溶洞的深处。
就在这样一个神奇造化的溶洞里,一大瓮一大瓮的陶罐摆放整齐,在酝酿了一冬之后,终于迎来了他的主人,迎来了与世间万物一样的一个新生的机会。
周易没有用橡木桶,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酿制一些不同的葡萄酒出来,酿造出纯澈的只有葡萄味道与气息的◎∑,葡萄酒出来,所以他选用的简单的大陶罐来承装。
陶罐里的酒,被揭开了口,而后迅速的,一一的装进了一个又一个暗青色流光通透的葡萄酒瓶里,打上橡木塞,放入另一个贮藏室,斜斜的摆放着,贮藏好了。
或许,再过些时候,就可以真正启封了。
周易,作为这些葡萄酒的主人,将享受这些葡萄酒生命的第一次,或许是青涩的,又或许成熟一些,但绝对不妨碍周易的享受。
周易看着酒架子上,一排排放置的不知几千几万瓶的葡萄酒,琳琅的,排到了改造过的溶洞的深处,在微醺的昏黄的光下,缓缓的酝酿、进行着最后一次沉淀,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三月,阳春。
这一天,在暖融融的、带着最后一丝寒意的阳日里,周易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艾娜,请问是周吗?”流利的英语,在电话了流淌出来。能听得出,对面的声音,特地放慢了语速、加重了语气,似乎害怕对方听不明白。
周易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艾娜,正是他前两年在骑行过程中,在香格里拉的那个客栈,碰到的那个矮小精致而安静的女孩。
虽然在当时,言语交流不是十分流畅的几人,“相谈甚欢”,还相互留了电话,但周易完全没有想到,他与他们,还会有交集的一天;没想到,这个叫艾娜的女孩,还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即便在去年圣诞节的时候,那几个外国“朋友”还曾给他发邮件祝贺。
他是一个懒散而偏于内向的人,并不知道,有时候,对于外向热情的人来说,一个朋友,特别是异国他乡的朋友,是那么的值得珍惜!
“艾娜,你好!我是周易。”
“哇,真没想到,你的英语已经这么好了!我觉得,或许,你应该在学学法语,你知道的,作为一个法国人,说英语,还真有些不习惯……”
自那次骑行过后,有时间有精力的周易,又拿起了英语书,从阅读到听力口语,一步步的开始学习。
因为有足够的时间,一鼓作气;再加上愈发清明清晰的大脑,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以连他自己都惊讶的速度,将英语提升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步,至少一般的英语电影,他完全可以不用字幕去看了。
同样,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也为了看动漫的舒畅,无事可做的他,将日语也自学了一遍,这又是另外的事了。
“法语吗?我或许可以尝试着学学,你教我?”周易笑着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在此之前,你有时间吗?或许我们可以在一起聚一聚!”
“你在中国?”周易反应过来,惊讶道。
“当然,还有安德鲁。”艾娜说道。
安德鲁也是法国人,就是当初更他一起打台球的那个络腮胡子,周易映像深得很。
“当然,我时间很充裕。你们在哪里?我立马过去。”
“湘南,我知道,是你的家乡!我和安德鲁准备在这里游玩一段时间,听说凤凰古城和张家界旅游景区很不错,你有什么建议吗?”
“湘南?是在白沙吗?”
“basa,湘南的首府,嗯,是这个地方。”
“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或许,我想,你们应该来我家乡做客,感受这里的风土人情,可能比去那些旅游景区都要好得多……”
“你这个建议很不错,不过,或许,我需要跟安德鲁商量一下……”
……
夕阳西下的时候,洞天酒楼上,窗棂旁观景望风之地、飞檐铜铃之下,坐上了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是两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
女孩身形矮小,有一般西方人没有的精致面容与乳白色细腻的皮肤;而男人,是一个青年,是刮去了满脸胡须之后,恢复了“年轻”的安德鲁。
艾娜静静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看着跌落的水瀑、一平如镜的翠湖,看着翠湖上露出嫩角的荷,还有从窗中吹入,带着淡淡寒意的风,人就沉静了下去,比往日还有安静了。
安德鲁则在旁边喋喋不休的唱和着,如教堂里的祷告,带着韵律与长长的尾音,发出诗一般的声唱——这个一个法国人的浪漫。
菜上来了,一盘鲜红亮丽的红油鸡、一大碗红亮牛肉牛杂、一盘辣椒碎骨鸭,还有一盆猪肚墨鱼汤。
本地的菜色,如所有湘南菜一样,味重而色香,香气浓厚直往人鼻孔里冲,红润的颜色,让人迫不及待的要品尝。
安德鲁对于中国的美食的爱好,放在第一位,这是他屡次来中国旅游的最大原因。
筷子,他已经用得极为娴熟了。
他筷子一伸,又快又稳的夹住一块大大的鸡肉,飞快的放入口中,不顾零落的红油,细白的牙齿,飞快的将细嫩的鸡肉剥离下来,大嚼着,品尝着鸡肉里满溢出来的鲜香与嫩爽、品尝着浓郁的辣椒鸡汁,满眼愉悦享受。
不过,这样的享受,并没有持续多久。
“辣——好辣——周易——水……”安德鲁不断的扇着嘴巴,吐出舌头,吐着热气,如同夏日里受不了酷热的狗。
听到他的叫唤,艾娜伸出的筷子,落在了空中,转了个弯,夹了一些看似清淡的墨鱼与猪肚放入碗里,小心的尝了尝,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奇怪刺激的味道,完全是海味的腥鲜与猪肚的软嫩韧爽之后,这才放心而满足的大嚼起来,全然没有了半分原本安静娴质的气质。
周易去取茶水的当口,安德鲁再也受不了了,舀了一勺墨鱼猪肚汤往嘴里灌。
滚热的汤入口,并没有将辣味祛除半丝,反而如同在烧着的油上浇了水,一下子沸腾起来、爆裂开来,将这个舌头的味觉炸得四分五裂,除了如火烧一般的辣,除了辣出来的淋漓大汗,安德鲁再也感受不到别的东西了。
“茶来啦!”周易提着个陶瓷的冷茶壶跑过来,给安德鲁倒了一杯。
安德鲁如逢救星,但这一次,他不敢像喝汤一样大灌,而是小心的含了一口在嘴里,感觉一种异样的凉气在口中化开,很快浇灭了辣椒带来的火热与爆炸,浇去了大半的辣气,只剩下满口的爽清,脑袋中神气都是一震,如同在夏日午后、昏昏欲睡的时候,喝了一杯冰镇的可乐一样。
不过,口里的味道并不是真正的茶泡出来的水,而是带着被清冷的气包裹着某些刺激的味道,正好将辣椒的痛辣给中和掉了。
他连灌了几口茶水,看着周易手中那个棕色泛光的陶制茶壶,眼睛发亮的说道:“这是什么饮料?”
“山胡椒。山上的一种胡椒新采下来,用山泉水煮制的饮料。”周易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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