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山南妖族盘踞,西北荒凉戈壁魔修横行,市井红尘贩夫走卒奔波生计,仙道八宗求仙问道仗剑除妖,浩浩神州不知天涯何处,这个天下有多大也没人知晓,但柳婳祎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他一人作罢,于是少了他的天涯,少了他的江山,便也称不上如画。
记不得多少时日未曾相见,记不得自己在无涯峰上苦修了多久,或许百年,或许千年,也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
十八年,十九岁,竹马青梅。
日复一日,她的心渐渐冰冷,她以为他真的死了,过去种种,到头来只能留在心里沉湎。
终日苦修,只为修成那传说中才存在的天仙,不为纵横天下,不为覆雨翻云,她只想去七月山下,将他尸骨寻回。
百年也好,千年也罢。
江山埋骨,莫让风雪冷了他的魂魄。
后来,整个天下传闻真龙现世,神仙不渡被锋锐剑意斩破,七月山下,再无禁空之力阻隔。
柳婳祎心里便又燃起了希望,她真想抛下一切,就去七月山下看一眼!就一眼也好!
可她不敢。
原本破灭的痴心妄想又萦绕在心尖尖上。
她想:他还活着。
所以她怕了,便连殓骨都不敢了。
她每天夜里都在想,清晨推开门的时候,若看见了他的身影,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她闭上眼,久久不能安眠。辗转反侧,眉头紧皱着,终于熬不住,终于要睡去的时候,十八年的朝夕,如同走马观花在脑海里、在心海深处翻腾!他的身影便又追到了梦里。
等着、盼着、熬着。
一日、一月、一年!
又是一年六月,七月山的事情过去了整整一年,天下人都快忘了吧?可那个人,又在哪呢?
于是某一天,她终于彻底绝望。
修炼、吃饭、睡觉,修炼、吃饭,睡觉。
她的话就更少了,整日在无涯峰上清修,进境之快,前无古人,二十三岁的先天高手,怕也是后无来者了吧?
又自创了一剑“天涯望断’,便连第五孤独都为之侧目。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个人,成了她心里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时光抚不平的创伤,阳光照不散的阴霾。
一年间,偶有魔修来中土造次,她便下山除去魔修;或有妖鬼霍乱人间,她便拔剑斩妖灭鬼;人间朝廷,有修士插手政务,清冷仙子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血溅庙堂,御风离去,端的洒脱模样。
凶名传遍天下,年轻一辈里,除了南宫沧海,还有谁敢和柳婳祎比肩?
老一辈的修士又如何?
这个天下,还有谁没听过‘冰美人儿’的名头?
冰美人儿,柳婳祎。
她还是她,清冷依旧。但‘古幽’两个字,成了她的禁忌。
问剑会上,许书轩叫嚣:倒是埋没了古幽师弟,年纪轻轻便修成天剑,到头来却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造化弄人啊。未能有机会和他交手,真是可惜。
于是忘情神剑将光华敛,柳婳祎出剑,心肺滴血,万里天涯尽入一剑,望断。
孤绝剑意,天涯望断。
天涯望断,终于望见了他的萧瑟。
百里清风悄然走到一旁,身形微晃便复无踪。
满腹的心事,满腹的刚强,当他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泪水,划过、滴落。
滴落在泥土里,滴落在绣鞋上。
微风正好,荡起他鬓角发丝,拂过她水蓝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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