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小树苗只能长成大树苗,连身都不能翻的婴儿却能满地跑,朝廷那里十六年同北塞打了胜仗,只太平了一年,去岁又同藏族开战,至今还没完,忠义侯却不在参战军务了。
含英院里满满的都是药气,世子夫人打从月子里落下的病根身体就没好过,三年来是断断续续的病,只要一闭眼就想起世子那挺拔如松的身姿来,他们虽然结发时间不长,却琴瑟和鸣,娘家姐妹嫂子姑母哪一个不羡慕她这般?却没想到自己这般没有福气。
“娘、娘……”邵蕴华蹬蹬蹬的跑了进来,小脸红扑扑的,可见养得极好。
看那浓眉大眼的样子,世子夫人又差点儿落下泪来,女儿模样像世子,小时候不显,越大到越像,只是世子是方脸,蕴华是团脸,世子肤色偏棕,蕴华却随了她,一身羊脂玉似的的皮肤,可那双浓眉到底不似别人家的小娘子温顺婉约,反而英气勃勃。
“蕴华……”强撑着精神说了两个字,又开始咳上。
“娘,给。”邵蕴华开口说话,将自己手里的罗汉糕送到世子夫人的嘴边。邵蕴华长得英气,身子长的也壮,这东西自然吃的就多,除了三餐正餐之外,一日里的点心不知道吃下多少去,被人玩笑称,得亏生在朱门绣户,若是穷人家只怕是养不起的。
“蕴华乖。”看着女儿,想着夫郎,世子夫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自己了解自己,不到半个月世子夫人就病得不好,一日里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昏迷,偶尔清醒一下也不过是看看自己唯一的女儿,娘家的母亲哭肿了双眼,却也没法子。
开春的杏花还没落干净,世子夫人就撒手人寰。
邵蕴华因为过生日才穿两天带颜色的衣服,再次换了素服。
世子夫人不是突然去的,她的病一直断断续续,因此在还能动的时候就将事情料理清楚,她是广地一带梅家的嫡长女,梅家虽然不是顶级的世家,可是却也不是那些不入流的人家,祖上在前前朝也是出过丞相的,只是前朝的时候沉寂下来,可是底蕴在,而且近海,前朝的时候开发出了盐田晒盐之法,他们家堪称豪富,嫡长女的嫁妆自然全是精品。
这些嫁妆她分了两份,一份多些,一份少些,少些的送回了本家,那些都是小郎才能用的东西,大份的则都给女儿邵蕴华留着,除了这些嫁妆要分,剩下的都不用她操心。
如今她撒了手,忠义侯夫人自然将她的嫁妆封存到含英院中锁起来,将来就是邵蕴华的嫁妆。
这一次的丧事则有条不紊的办了起来,世子夫人没儿子,有人便给吹风让府里的大郎给捧盆摔瓦,大郎就是当年那位不显怀的孕妇生的嫡子,也就是当年忠义侯夫人拦手救下的庶子的嫡子,结果自然是不成的,吹风的本家族嫂也被彻底冷落。
邵蕴华穿着一身粗麻衣在自己亲娘的灵堂,这会儿她还不知道什么叫死亡,也不知道什么叫过世,长辈都说母亲陪父亲去了,她也就这样认为。
也是她亲手捧盆摔瓦,这是绝对的不合礼数,这事儿哪有用小娘子的规矩?可是三公主的奠仪送来,以及赐给邵蕴华的孝子幡,京城上下都闭了嘴,这位公主孝子幡都赐了,那是长子长孙才能拿的,如今给了邵蕴华,谁敢说一声不合规矩?
料理完世子夫人的丧事,邵蕴华正是落户德熙堂,跟在自己的老祖母身边儿。
夏日里开了莲花,邵蕴华不会赏那莲花的出淤泥而不染,更不知道啥叫中通外直,不蔓不枝,她知道莲子汤好喝,莲蓉糕好吃,因此每日都去家中的莲塘边赏荷,咳咳,她是看着哪个莲蓬熟了,好让身边的下人剥来吃。
那边却又来了一名小娘子,长得也颇为壮实,一身淡蓝色的小袄,下/身穿着水蓝色的裙子,脖子上带着一个银制的项圈,头上梳着冲天小辫儿,蹬蹬蹬一跑,腿脚不利落的婆子压根儿跟不上。
“你八字命硬克六亲,是个丧门星。”小女娃娃跑来就是这么一句话,后面跟着婆子女婢吓得顿时面如土色,话都不会接了。
邵蕴华眨眨眼,八字命硬克六亲什么意思?丧门星又是什么意思?
跟在身边的珊瑚满脸通红,不是羞的,是气的,这般下三滥的泼皮话来骂自家的小娘子,简直反了。那边的下人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她抱了邵蕴华,就奔着德熙堂走。
跟着二娘的下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赶紧抱了二娘回到苏氏那里,这下可坏大了。
珊瑚抱着小胖墩脚步不停的回了德熙堂,想到自家小娘子受的委屈,真是边走边哭,这事儿必得夫人出头。
珊瑚是忠义侯夫人这几年身边第一得用的女婢,便是苏氏与黄氏这两位忠义侯的妾室对着她也有一二分的客气,如今眼见她带着眼泪回来的,德熙堂顿时傻了眼。
“夫人,咱们小娘子让人欺负了。”珊瑚真是快气炸肺,可是说这话的是府中的二娘子,她没办法理论。
“怎么回事?”侯夫人目光变得凌厉,珊瑚不是那等听风就是雨的人,最是稳妥不过,若是不好,又怎么能让她派到邵蕴华的身边?
珊瑚张张嘴,看着身边的邵蕴华,没吭声。
“带小娘子到水纱橱那里,莲子汤刚刚熬好了,少给她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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