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小二,你过来。”陆大有见王子墨在发呆,板着脸问道:“上半年的账册可做完了?”
“还没有。”王子墨尴尬地答道。
“那还不快去,上头等着要呢!”陆大有责备道。
“哦,我这就去,这就去。”王子墨弱弱地答道。
那晚王子墨装醉,陆大有没套出有用的消息,后来与秦川商量了一下,就让王子墨将上半年的账重新做一遍,也好试试她的深浅。这一试,可不得了。
当秦川看了王子墨做的第一个月的账本,就发现自己干了半辈子的账房只能算是半调子,陆大有水平高些,不过依然自叹不如。不过想想也知道,他们俩是自己手脚不干净才吃的官司,这本就说明他们做账的本事没学到家,与王子墨被人陷害是两码事。
陆大有和秦川做的账,账面看上去很平,其实问题还是有的,一般人确实看不出来,但精于账务的老账房,只要查看单项,就会发现漏洞很大,如果是朝廷户部里的账房管事来看,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的猫腻。
这几年也是幸运,金国频繁发动战争,朝廷对边关很是依赖,不断筹集军饷以助战局,也不敢随便派人前来查账,就怕这一番查处,牵连到一大批将帅,到时失了军心,得不偿失。
这贪墨的银子,并非只是牢城营里的官营差拨心黑手狠,其实联通着不少人,镇边校帅人人有份,甚至还有朝廷枢密院的高官,若朝廷较真,就得在自己身上割肉剜毒,以宋朝闲散的作派,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谁也不会动这里的账。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账面能做得好看些,自然再好不过。
陆大有将王子墨所做账册递给了差拨,差拨又禀告官营,王子墨就接到了重做账册的命令。
王子墨被陆大有责备了一番,讪讪坐回案头继续做账,可是面对眼前这笔烂账,王子墨愁得想一头碰死,这进出的差额也太大了,王子墨下笔的手都在颤抖。
傍晚下工,王子墨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蒋尚培不缺银子,心情愉快地置办了几个小菜与王子墨对饮。
“贤弟,来了近一月,还没习惯?”蒋尚培看着眉头紧锁的王子墨,淡笑道。
“大哥,别提了。”王子墨将杯里的酒全部倒进嘴里,苦笑道。
“不用做苦力,不受人打骂,日日好酒好菜,这样还不满足?”蒋尚培被关习惯了,现下这种日子他很满足。
王子墨闻言,再次苦笑,如蒋尚培这般在牢城营里待了两三年内心已经相当麻木的人,是不会理解王子墨内心的纠结。
日日在账房,给人家做走狗,她是被贪墨案牵扯进来的,以前还能喊声冤枉,现下则是同流合污,良心呢!心善的王子墨摸摸胸口,她觉得自己的良心都被狗吃了。还有这每日的酒菜,就算她在家里也不定能吃上几口,如今傍着蒋尚培,过的日子倒比以前还滋润,可是岚儿吃的是什么!
王子墨不会忘记林芷岚将家中所有银两都给了自己,身边只留了几十个铜子,屋子要交租,一大一小两张嘴吃饭,林芷岚又什么都不会,日子过不下去说不定要上街乞讨,这算是王子墨想到的最好结局。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有更可怕的猜想,别看林芷岚已经生了娃,但她天生丽质,万一被人拐进青楼,万一被恶霸抢去做姨娘,万一宝儿也被人卖了。。。。。。
这个猜测,让王子墨心里痛得如万箭穿心,后悔当初不该卷入那滩浑水里。
“贤弟,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天无绝人之路,莫要想太多。你只有全须全尾离开这里,才有能力照顾家里人。”
于蒋尚培来说,王子墨还年幼,一时想不开能理解,当然如此小女儿作派,优柔寡断,心志不坚,那就是无病呻、吟了。蒋尚培不需要问王子墨在账房里做什么,他在这里待了那么久,随便猜猜也能八、九不离十。
“大哥,若非有你相伴,小弟我定然熬不下去。”王子墨微微点头,明白自己现下能力有限,就是担心了,也是白担心。
“别苦着脸了,我给你说个好事。”蒋尚培喜滋滋的,对于这个好消息他也很期待。
“大哥请讲。”
“听说金兵又来了,官营相公要抽调一批人上城头修城墙,哥哥我不才被派遣去监工。”蒋尚培得意地笑道,能出去溜溜,就算是危险的城头,也是好的。
“那我呢?”王子墨期盼地问道,蒋尚培在官营那里当书吏,知道很多内、幕消息。
“眼下还不知,不过总要有人督粮,往年都是账房里调人手,贤弟可要把握机会。”
牢城营里犯人出去修城,是不归军队管的,军队要应付强大的金贼,根本顾不过来,因此犯人的一切吃喝调度,都由牢城营自己解决。差拨小牢子自然也要上城头,不过是看着犯人不得让其逃脱,而其他一应事物,还是与牢城营里的制度一般,由天地人字号房高级犯人管理,按需抽调人手。
对于不用做苦力的高级犯人,这样出营放风的机会弥足珍贵,每次都抢得头破血流,而抢差使的法宝,自然是万能的银子。
可是,王子墨没几两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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