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明的记忆力很好,两人并没有走多少弯路,因怕被“红娘子”追上,两人忍着饥饿疲惫一直没有休息。
一个两骑,最大的好处便是拥有持续的马力,如此疯狂赶路,终于在饷午时分再次回到了官道上,而直到这时,两人绷紧的心弦才算松了一些。
郑大明已经整整三日滴水未进,又带伤背着王子墨走了半宿山路,再好的底子也掏空了,两人不得不在一个小镇上卖了两匹马,寻了一家客栈吃饭洗淑疗伤。
王子墨解下裹胸布,小心从里面拿出两封信,一封是刑荣写给岳飞的举荐信,另一封是王子墨的释放文书。王子墨仔细看过,发现信完好无损,这才安心将自己满身的污垢洗净。
王子墨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当时以防不测便留了个心眼,把这两封最重要的书信贴身藏好,不然就算到了襄阳,她也进不了城,更见不到岳飞。
不敢贪恋这一刻的舒畅,匆匆擦洗过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王子墨便与郑大明在大堂里吃饱喝足,又带足了干粮饮水,上了喂饱草料的马儿,向襄阳赶去。
他们两人是安全了,马队的其他人还困在山上,他们承载着拯救同伴的使命,没有享受的资格。
越靠近襄阳,沿途的流民越多,到了襄阳城廓,已经无法骑行,两人下了马,听着流民的抱怨,才知道襄阳形势不妙。
北有金国攻城,西有策应之兵,如今襄阳已闭城多日,怕放入金贼奸细。而无数从兴元府逃来的流民,在长途跋涉之后发现襄阳并不是避难所,他们的心防全面崩溃。
拥挤的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充斥着汉子们的叫骂声,妇人孩子的哭闹声,襄阳城外乱得一塌糊涂,而城头的岳家军,却是将弓箭指向他们。
“传岳飞将军军令,凡有靠近襄阳城门十丈者,格杀勿论!”
传说中保家卫国的岳家军,居然是此做派?
王子墨无法接受,但她毕竟不是普通流民,她在兴元府见过不少战争,所以虽然心中对岳家军的印象低了几分,但没有像流民一般起哄。
“小爷,如此情形,我俩当如何?”郑大明皱眉问道。
“急不得,等等再说。”
这一等,便是整整一夜,第二日从城中出来了一队人马,对着流民喊道:“传岳飞将军军令,征调壮丁五百,凡有意者,请到右处核查登记。”
一时间,又是一阵骚乱。年轻男子可以进城了,可是老弱妇孺又当如何?
但是这个征调令,还是让许多人无法拒绝,绝情舍下妻儿爹娘,急急应征。只是入城名额有艰,条件也非常苛刻,非世代宋人,身家清白,身强体壮,吃苦耐劳者不得应征,无数流民铩羽而归。
“哥,咱们也去,进了城之后,再寻法子见岳将军。”
以郑大明的体格,毫无悬念录取了,王子墨却是被军士嫌弃,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卖马的银子尽数给了军士,这才算勉强进了城。
身份核实没有太大问题,有乡音,有文书,只是当王子墨将举荐信交给领头校尉提出要见岳飞之时,那校尉冷笑着骂道:“岳将军是谁,你想见就见,老子在这里当了五年兵,才只见过岳将军三回!”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进城了,被编入了东城,为岳家军加固城墙。因防着奸细,岳家军对这些苦力看管很紧,每日进出皆有军士押送,不得随意走动。
王子墨曾有一次偷偷逃下城墙,想进城中找岳飞,却在半道上被截住,差点被当成奸细杀死。还好有郑大明护着,又有释放文件证明是土生土长的大宋人,这才免于一死,但一顿好打是免不了的。
连日的苦役,耗尽了王子墨所有的体力,她瘫软在城头上,无神地望着城外远处。
为什么希望的大门还不向她敞开,她真的已经筋疲力尽,她好累,好想睡一觉,醒来后可以闻到林芷岚的味道,可以抱着软软糯糯的宝儿,可以不必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一个简单的梦想,却是离她太远。
一记马鞭抽来,打断了王子墨的幻想,背上的生疼让她知道必须得面对现实,她挣扎着起身,去搬运比自己还重的大石块,身上多处伤口都在渗着鲜血,将她污秽的衣衫沾染得斑斑点点。
当大石块落地之时,王子墨虚弱地趴在城墙上,习惯性向城外一瞥。
这一瞥,让她瞬间定格了,王子墨的嘴角不住哆嗦,全身都在颤动,突然,她疯狂地对着城外喊道:“师父!树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滚犊子,又皮痒了!”
马鞭一下下抽打在王子墨身上,可是这一次她再也不躲闪,不求饶,她只是紧紧地趴在城墙上,身子都出去了大半,用着所有的力气嘶吼:“师父!子墨在这里,师父救我!”
郑大明见事情不对,一把将那军士踹翻在地,拎住王子墨问道:“小爷,咋的了?”
“哥,我见到我师父了,我见到我树哥了!你看,那穿着深青色长衫的读书人便是我师父,他们一共三个人,在那艘小船上。”
郑大明怕王子墨过于激动自己翻出城墙,死死拎着她的衣服,回头定睛一看,果然见到一艘船上站着一个中年读书人,身边还有两个汉子。
“那是你师父?”
“对,他曾是岳飞将军父亲的幕僚,与岳飞将军非常亲厚,哥,带我去见他,求你了!”王子墨也死死攥着郑大明的衣襟,眼中的恳求期盼无以复加。
“好!小爷有命,莫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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