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坐定,老总管王福在一旁侍立,三人相顾无言,思绪百转千回。王启年斗争一世,为他人作嫁衣,王子墨有父不能认,无论曾经还是现在,王福世代为王家家仆,临到老,却无处容身。千丝愁绪千般愁,叹息无奈亦枉然。
一盏茶的时间,悄悄流过,王启年轻咳一声,说道:“墨儿,想必王福已将大致情形说与你听了。老夫此次叫你来,有事相嘱。”
“请二老爷明言,子墨定当竭尽全力。”王子墨面色凝重道。
“你不必如此紧张,到了如此地步,一切手段皆已无用。老夫唤你前来,头一件大事,便是要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王子墨惊愕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王启年,她只以为自己与王启年不能在明面上相认,谁想王启年如此决绝。
“老夫说此话,心中着实有愧,你与老夫,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你生在柳家,长在柳家,若非你外祖悉心照看,你许是无法成人。这些往事,就不必再说了。”
王子墨起身,一揖到底,她纵有千般万般话想说,转到嘴中也只能咽下了。
“第二件事,你要自立自强,老夫除了这最后的一万两银子,再也无法助你了。”王启年面色平静,亲手将一个锦盒交到王子墨手上。
王子墨抬头看了一眼锦盒,又与王启年对视了一会儿,躬身朗声道:“父兄之志,固所愿也。”
王启年微微点头,脸上是欣慰的笑容,父“子”心意相通,再好不过了。王启年想到了逝去的长子王子砚,又想到顽固的父亲,笑容敛去,长长叹息,如果当初。。。
可惜没有如果。。。
“王福,将他们都叫来吧。”王启年坐回书案后,轻声道。
一会儿,五个中年男子跟着王福进来,向王启年行礼。
“你们莫要向老夫行礼。”王启年打断,指着王子墨说道:“你们向墨儿磕头,从今往后,她便是你们的新主人!”
除了王福,其他五人俱是惊讶不已,在他们犹豫间,老迈的王福率先行跪下,王子墨怎么扶他都不愿意起身,那五人在王启年凌冽眼神示意下,缓缓下跪。
“墨儿,他们都是老夫平日倚重之人,忠心无二,才能颇显,你若看得上,便用之,若不合心意,也不要糟蹋,为他们置一份家业,聊以度日。”
“二老爷,您。。。”那五人闻言,痛哭不已。
五人知道王家已经倒了,他们也担忧自己的前程,可是他们打小就是跟着王启年,除了主仆之情,亦有亲情,昨晚王启年回来,他们知道王家的遭遇,已经下定决心要与王启年共存亡,可是,没想到,真没想到,王启年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为他们打算。
恩比天高!
“二老爷,我们就是死也要跟着您!”
“胡闹!老夫的话现在不管用了!还是你们能心安理得看着墨儿势单力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跟着我这个糟老头能有什么作为!你们抬起头,好好看看,看看她,这是老夫的最后一滴骨血!”儒雅的王启年狠狠拍着桌案,双眼通红,那瞪圆的眼中,有失望,有无奈,有愤慨,还有对王子墨无尽的期盼。
这是一个悲剧的人,也是一个坚毅的人,女儿肖父,王子墨绝境中的坚强源于王启年,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时刻,他依然不言败,不低头,他为王子墨谋划周详,他会好好活着,让老头子看看,他二房的人是如何的出彩!
五人泣不成声,王福潸然泪下,一屋的老爷儿们,哭得如丧考妣。
王子墨咬着牙,抿着嘴,不住眨眼将泪逼回去,直挺挺跪在王启年面前,郑重道:“二老爷,子墨记下了!”
“小二少爷,如若不弃,老奴愿将残躯交于您!”
那五人终于明白了王启年的打算,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如果是三年前,他们是绝不会答应的,就算跟着王启年死,也不会选择王子墨。但如今的王子墨,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懦弱自卑的孩子,她有手段,有志气,有魄力,她的经历像是传奇,她凭借自己创造了成就。这个少主人,值得他们帮扶。
五人恭恭敬敬向王启年磕头,这是告别,然后齐齐向王子墨磕头,就是投身。
“小的们拜见小二少爷!”
王子墨刚想去扶他们起身,王启年断然道:“往后再让老夫听到有人唤她小二少爷,老夫就打断他的腿!”
这便是彻底要将王子墨摒弃在王家之外。
“小的们拜见小爷,愿为小爷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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