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舒弦这样的人,若是想要问的话,就算是别人不接话茬,她也能问出口。“你对表哥是不是……”
张采萱笑了,“秦姑娘说笑,我如今是有未婚夫的人。”
秦舒弦当然知道这个,似乎还有些想不通,眉心并未松开。
张采萱不追问,要不是一天三两银,她才不会让秦舒弦住进来。
三两银一天啊,上哪里去找这种冤大头?
而且以秦舒弦的身份和身家,这银子妥妥的,绝不会赖账。
这么一想,张采萱心情越发好,问道:“秦姑娘肚子饿么?先说好,我家中的饭菜粗糙,你可能吃不惯。”
若是不想吃,说不饿就是了。张采萱自觉善解人意得很。
秦舒弦随口道:“嗯。”
这大概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张采萱去了厨房,她打了两个鸡蛋合着青菜煮了汤,又炒了一盘肉,端去了堂屋,秦舒弦早已站在屋中了,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她手中的菜色,道:“也不错。”
张采萱也不多说,只道:“秦姑娘尝尝吧。”
馒头是她早上蒸好的,里面加了少部分粗粮。
秦舒弦心情不好,本以为没有胃口,饭菜摆到她面前,鸡蛋的清香扑鼻,顿时就觉得有点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味道还不错,她眉心顿时松开。
张采萱看到了,转身去了厨房,她留了一些出来,打算随便吃点。
收盘子时,那馒头几乎没动,桌子上的那个只咬了两口,张采萱面色不变,收了就走。
天色渐晚,始终不见有马车来,秦舒弦的面色不好看起来,张采萱假装没看到。
秦舒弦站在院子里,问道:“你那个馒头,那么粗糙怎么吃?”
过去了半日,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只是眼眶还有些红,张采萱余光看到,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伤心,还是只是在周秉彦面前做戏,面上不露,随口道:“我这个已经是很好的了,别人家的还不如这个,全部都是粗粮,吃着割喉咙。”
秦舒弦叹息,“农家生活果然苦。”
张采萱笑了笑,不答。
人活在世上,少有人顺心如意,就算是如秦舒弦,也有求而不得的东西。哪怕是女主楚霏霏,不也烦恼周秉彦和秦舒弦之间的关系?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远远却听到狗叫声此起彼伏,村外来人了。
秦舒弦可见的紧张起来,她走出院子,看着村子的方向,张采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远远的看到有不止一架马车过来,虽然天色渐晚,却能看得到大红色的马车远远的往这边来了。秦舒弦的嘴角隐隐勾了一下,却极快收敛起来,转身进了院子,直接进了堂屋。
张采萱后知后觉,若只是帮着运秦舒弦的东西,应该是那种采买的青蓬马车,这样大红色的,一看就是贵女贵妇用的,来的人……应该是周夫人吧?
张采萱进门不久,院子门被敲响,她去开门,就看到门外周夫人面上带着焦急之色,身后带着一行下人,看到是她,急切问道:“表姑娘呢?”
张采萱退后一步,“周夫人,秦姑娘在堂屋。”
周夫人不耐烦听她说完,直接越过她就进了门,直奔有烛火的屋子。
可真是一点不客气啊!
很快,屋子里就传来周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还想不回家,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想住在这里,你要急死我是不是?”
随和就传来女子的哭声和安慰的声音。
周夫人带来的人都没进去,全部站在院子或者院外老实等着,张采萱自然也没有,听着里面秦舒弦委委屈屈的哭声夹杂着的说话声,还有周夫人斥责里带着怜惜的声音。
再一次庆幸自己离开了周府。
住下是不可能住下的,堂堂周府娇养出来的表姑娘,廖氏外孙女,肯定是不会住这种粗糙的农家小院的。
天色暗下来时,周夫人牵着秦舒弦离开了张采萱的小院,云荷紧紧跟着,眼看着秦舒弦上了马车,低下头跟云荷吩咐了两句,就见云荷小跑回来,塞给张采萱一个荷包之后低声道:“姑娘吩咐我给你的。”
转身走两步后又回头道:“该忘记的还是忘了吧。”
说完再不回头。
张采萱捏着荷包,嘴角微微勾起。
两个荷包总共装了二十两银,认真说起来,秦舒弦出手可真大方。今日周夫人这个时辰都赶来了,可见她对秦舒弦是疼到骨子里了,不过回去之后,周夫人对楚霏霏大概会越发不满的。她是婆婆,明目张胆的可以刁难楚霏霏……
张采萱摇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她离周府那么远,若不是今日秦舒弦心血来潮跑来,她可能一辈子都再见不到周府诸人。
二十两啊,不老少了。
张采萱心情颇佳,将她床头的一块砖拔出来,原来里面是空的,掏出来一个不大的匣子,上面还挂了一把锁,她拿出腰间的荷包,从荷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锁,就看到里面几个元宝,张采萱将银票放进去,打算有空就去镇上兑成银子。
日子平静过去,天气越发冷了,某日张采萱醒来推开窗户,看到外面银白一片,下雪了。
已经是腊月,就快要过年了。
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张采萱也不例外,对面秦肃凛的屋子总算是在前几日造完,她干脆让那些人帮着把她剩下的地都翻了,主要是过完年之后,怕是给工钱也请不到人了。
她回来几个月,也了解了些风俗习惯。比如村里人都觉得,农闲时可以打个短工挣点银子补贴家用,但农忙时就一定要种地的,农家人将家中的地看得比命还重要。
不过,那些地也算得上命根子了,只有伺候好,一家人才不会饿肚子。
哪怕只是粗粮呢。
好在昨日地已经翻完了,张采萱看到外头的银白也不着急,盘算着是不是现在就搬到炕屋去睡,最起码夜里不会冷,反正她又不差柴火。
秦肃凛还没搬过来,他去算好了日子,正月初三。
等到过完年,张采萱就真的有邻居了,而且这还是个值得信任的邻居。
院子门被敲响,小白早在院子门还未被敲时就扑腾着跑到门口了。张采萱看到这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外头肯定是秦肃凛。
秦肃凛今日一身九成新的细布衣衫,看到张采萱开门,笑道:“采萱,我打算今日去镇上,买些年货。”
今日这种天气,也只有有牛车或者马车的人才会去了。
张采萱也干脆,道:“走吧。”
她身上穿上了袄子,外头实在是冷,爬上了马车之后,秦肃凛就拉上了帘子,笑道:“这么冷,你怕是不习惯吧?”
张采萱摇摇头,“我只是怕冷。”
秦肃凛笑了,“村里的老人说,现在雪下得越大,明年的收成越好。”
老人活的日子长,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不过,明年的明年就……
马车不紧不慢往村子而去,越过村子刚刚出了村口,就看到一个妇人裹着厚厚的衣衫,浑身臃肿,一步步走得艰难。
秦肃凛的马车停下,“大婶,你去哪儿?”
张采萱回村不久,因为请人造房子的关系,村里许多妇人她都认识,面前这个她更加熟悉,就是当初何氏娘家到张家来闹事时让她躲躲的妇人,虎妞娘。
虎妞娘娘家姓李,和张采萱的大伯母是一个村的。嫁到张家后生了一儿一女,平日里是个泼辣的,少有人能欺负她。
几句话之后,帘子掀开,一股冷风灌入,虎妞娘爬了进来,“采萱啊,多亏遇上了你们,要不然我不知道得走多久,这雪也太大了。”
张采萱笑了笑,不为难自己的情形下,她还是很乐于助人的,秦肃凛大概和她一样,“大婶,这种天气,你出门做什么?”
“虎妞她奶昨夜大概是冷到了,我去帮她买药哩。”说完叹口气,埋怨道:“你说说,这种天气,肯定是被子能盖多厚盖多厚是不?我前几日还特意翻出了陪嫁的被子给虎妞她奶,可她倒好,怕埋汰了被子,非得收起来,今日我去唤她的时候,手脚都是冰凉的,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她这不是添乱吗?”
张采萱含笑听着,虽然她满满都是埋怨,但是愿意在这种天气出门去镇上,可见她对婆婆也不是她话里的那么嫌弃。
随口问道:“大叔呢?”
虎妞娘摆摆手,“碾麦呢,蒸点馒头过年了。”
马车里多了一个人,却感觉热闹了许多,虎妞娘说完了,看着张采萱的脸,叹息,“采萱长得好,回村里可惜了的,不过秦公子人不错,长相也好,愿意干活,你们很配哩。”
张采萱做出一副羞涩模样,未嫁的姑娘家被人说起婚事,总是有几分害羞的。她低着头,虽然外头冷,但是心里是暖的,似乎真的有些羞涩。
虎妞娘看到她通红的耳朵,道:“你们年后就可以看日子了,没有家人拖累,往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张采萱笑着道谢,“承你吉言。”
到了镇上,虎妞娘和他们分开,直接去了药馆。
因为下雪的关系,今日镇上不如往日热闹,不过该有的东西都有,倒是不耽误什么。
张采萱先去了钱庄,拿出银票兑了四个元宝,收好后和秦肃凛一起出来,低声道:“这银子是秦姑娘给的,我分你一半?”
秦肃凛声音压低,“我不要,都给你。”
张采萱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抠,人家愿意全部给她,她却只愿意分一半出来。
大概是看出来她的心思,秦肃凛继续道:“反正早晚连人带银子都是我的。”
张采萱:“……”这个算情话吧?
就是有点土。
秦肃凛带着她往卖年货的地方去,低声道:“采萱,我好想现在就娶你过门。”
“你一个人过年,感觉很冷清,我想要陪你过年。”
张采萱心里震动,她已经好多年自己一个人过年了,确实有点冷清。
不过,秦肃凛今年也只有一个人了,去年还有庆叔在呢。
不过,等到明年,他们就能陪着彼此了,想了想,提议道:“饭早些吃,我们一起过年吧?”
秦肃凛眼睛一亮,“好啊。”
秦肃凛若是天黑了还留在她家中,被人知道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白日就没关系了,多的是定过亲的人去未婚妻家帮忙干活。
一路走过来,张采萱买了瓜子点心,这些东西不贵,但是对于村里人来说,不能饱肚子就是乱花钱,一般人也舍不得买多的。又买了对联和白米白面,当然,她也买了些粗粮,虽然她能让自己顿顿吃细粮,但她住在青山村,总不能一点都不备,而且吃粗粮对身体好。
到了卖肉的摊子前,今日的肉还剩下了许多,张采萱对吃的尤其大方,而且秦肃凛会帮忙拿,干脆买了二十斤肉,还买了排骨。
秦肃凛虽有些不解,却也没多问。
要知道这种天气肉买回去虽然不会坏,但是时间长了却没那么好吃了。
将肉拿上马车,张采萱一路等着秦肃凛主动问起,见他没反应,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我买回去吃不完糟蹋了?”
“你不会。”语气笃定。
张采萱纳闷,“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秦肃凛将马车里的东西堆好,边道:“我看的,我发现你从来不会糟蹋粮食。”
观察得还挺仔细。
张采萱心情颇佳,道:“再去买点盐,回去抹在肉上,再挂在通风处,可以放几个月。”
秦肃凛有些惊讶,“真的?”
张采萱头一扬,“当然,你要学着相信我。”
秦肃凛看到她的模样,嘴角向上翘起,“好,我相信你。”
张采萱兴致勃勃,低声道:“村里人不知道这个,是因为平日里舍不得盐。”
盐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当初张采萱刚刚到张家时就发现了,他们家的菜的味道很淡。
张采萱买了三罐盐,五十文一罐,实在是不便宜。余光看到一旁的黄色的块状物体,看得到里面还有些浑浊,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伙计很高兴,这样的天气对他们的生意影响不是一点,没想到还来了个大主顾,一下子买了三罐盐,要知道许多人买盐都是两人分一罐,拿回去也可以吃很久了。此时听到张采萱问话,满脸笑容道:“这是糖晶,很甜的,可好吃了,就是价格贵,得八十文一罐。”
张采萱暗暗咋舌,可不是一般贵啊。
这么说吧,她请人砍杂草和造房子,一天十文,还不管饭,就已经是很厚道的价格了,这罐糖需要一个壮年男子不吃不喝干八天才能买上。
伙计补充,“你们可以分一半。”
张采萱了然,分开来就好得多了,要不然可不一定卖得掉。
秦肃凛道:“拿一罐吧。”
伙计欢喜应了。
两人算得上是满载而归,想到回去的路上可能会再遇上虎妞娘,张采萱将盐和糖塞到了最里面,外头用对联和买的细布遮了,若是不掀开,是看不到里面的东西的。
走了没多久,果然遇上了虎妞娘,她上了马车看到角落的一大堆东西,也不奇怪,笑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手散,这银子得省着点花……”
话没说完,想起什么,有些尴尬道:“是我多嘴了,你们怎会缺银子花。”
张采萱诧异,“大婶怎么会这么想?”
虎妞娘笑道:“你造房子虽然花了许多银子,但都是你大伯买你家地的,你这么多年存的银子还没花完吧?”
张采萱总以为自己够低调,没想到村里人会这么想。
虎妞娘确实能够代替大部分村里人的想法,她整日和村中妇人闲聊,她这么随口就说出来,可见她张采萱在村里人眼中是公认的富裕了。
这可不妙,张采萱轻咳两声,道:“其实我买地的时候,银子就差不多花完了,后来造房子花的都是大伯买地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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