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的毡帐,设在诸公子毡帐之前。
这一点很是令人意外,因为对于座位排序,上古时代真没那么多讲究,大家也没有那个意识。
在重要场合,按照尊卑老幼上下有序排列,是大家司空见惯、理所当然的事,甚而没人会想到它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了。
而且今天只是诸公子饮宴、游猎而已,是游玩。王子启和衍来了以后,也是按照顺序,把自己的帐蓬安排在先到者的旁边,没人想过要在此处与众不同。
可殷受却把他的毡帐设在了前列,这一举动立即起到了一种提示的作用:我和你,不同的。
殷受的毡帐不仅自成一排,凌驾于诸公子之上。他的毡帐也大了一大号,这大型毡帐一立起来,旁边一排的毡帐立即相形见绌,如众星捧月一般。
接着,毡帐前还立起了一根长杆,上边挑起了一杆雍国大旗,他是大雍储君,他立国旗自无不当。
众公子眼睁睁地看着,就见又有奴仆从车上搬下一大捆红毡毯,在车脚下放平,三个家仆撅着屁股推着那捆毡毯,笔直地一直推到毡帐入口,这才打开车门,放下脚踏。
殷受悠然下车,踩着那红毡毯走向他的毡帐,自始至终,足不沾尘。
众公子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哪曾见过这种排场,顿时心折不已。
安婷更是看得目飞异采,她印象中的殷受,还是一个莽撞少年呢。懵懂、赤诚、没有心机,更没有身为王太子的觉悟。
可此时的殷受,却尽显强者风范,叫她看了有种想要俯拜于他面前的冲动。
再联想到前两天在金水桥畔,太子一言不合,就指使门客痛殴了二王兄,却一点事儿都没有,那种威风、那种霸道……安公子悄悄咽了口唾沫,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潮红。她咬了咬下唇,突然举步向那毡帐走去,步姿款款,女人味儿十足,在旁人面前那种男子般的飒爽英姿,此时已全然
不见。
她走过去,下意识地避开了红毯,仿佛那是就只该王太子一人踏足的所在。
“这人不男不女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娜扎看着抢入毡帐谒见殷受的安婷,一脸的看不惯。
陈玄丘笑道:“你不喜欢她?”
娜扎撇嘴道:“这人显得假,说话假,动作装,连笑起来都有些做作,我讨厌。受受那家伙没心没肺的,不会被这女人给骗了吧。”
陈玄丘道:“明骚易躲,暗贱难防啊。受受将来是要做王的,各种诱惑多着呢,我们防得了一时,也防不了一世。不如就让这位安姑娘,做为磨砺他成长的磨刀石吧。”
“可是……”
“受受是男人嘛,又不吃亏。”
“嗯……”娜扎想了想,好像有道理。
他没有发现,以前怎么看陈玄丘怎么不顺眼。看他不顺眼时,他说话不顺眼,举动也不顺眼,往那儿一站,就各种不顺眼。
可现在,他常常觉得陈玄丘说的话有道理,对于陈玄丘的管教,也不会产生父亲李镜管教他时的那种逆反厌恶感。
鱼不惑兴冲冲地跑过来,胸前的小木牌牌一拍一拍的:“是不是可以烤肉吃啦?”
陈玄丘笑道:“可以,把烤炉搭起来吧。”
鱼不惑大喜,马上回身嚷道:“快快快,把烤炉架好,木炭抬过来,生火啦。”
马上就有两个家仆抬着一个铁架子走去,停在毡帐旁一侧,然后把一个长条铁制的东西架了上去,稳稳地卡住,那形状,像一个小了几号的马槽。
这年代,烧烤的方式还很粗陋,生一堆火,上边做一个挂肉的烤架就行了,用的佐料也少。所以,看着这分了三块功能区的烧烤架子,再看到烤架后边摆了六七个银盆儿,里边盛着研得细细的粉末,也不晓得是什么调味品,众公子就跟乡巴佬初次进城似的,一
个个抻着脖子,很是好奇。
王子启和王子衍也很好奇,他们不知道三弟在搞什么,却碍于面子,不但不肯上前,也不肯露出一丝好奇来,只能硬生生地憋着,故作云淡风轻状。
大家都跑去王太子毡帐前看热闹儿了,王子启便讪然地走到了王子衍这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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