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渐渐停了,风也不像之前那样狂烈,四十小时的倾泻后,老天感觉到了疲惫,把施展暴虐的手收了回去,稍事歇息。
云层依旧遮蔽天空,因没有强风推动,局部变得稀薄,云层之上的高天里,星辉与月光洒落世界,虽不能穿透那层屏障,但已将它涂上一层灰白,倒映给下方的世界。
雪地对光线最为敏感,走在其中,沙沙作响的声音与周围的朦胧感觉混合起来,就像是一场梦。
梦境最易让人迷失,牛犇顺着高低起伏的山丘前进,走到布满乱石的拐角位置时停下,仔细查看着。
夜幕中,奇形怪状的乱石如林,头盔上的灯光扫过其中,有些被冰雪覆盖,有些依旧裸露着表皮,不规则的形状与颜色,灯光被来回反射成为一团乱织出来的网,使得梦境的感觉更加真实。
梦中真,每个人都有类似体验,那种挣扎中急欲知道真相的感觉如此急切,足以让最理智的人失去冷静。
牛犇知道,拐过这个弯角就是谷口,真相就在那里。
他没有急着过去,观察良久后突然开口。
“出来。”
喝声在旷野中回荡,平静而且极具信心,有那么一段时间,连风都被喝止不再流动,周围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就像是一口幽深的井。
没有人回应,雪地之上灯光摇曳,远看好似不规则的鬼火。
黑暗中,牛犇轻轻挑眉,说道:“藏在雪里不能活动,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会冻死。更何况,我有办法逼你现身。”
说着牛犇弯下腰,抓了两把雪搓成雪球,甩臂朝其中一个石头砸去。
雪花四溅,石头的确是石头,牛犇并不气馁,再用雪球砸向另一个。
结果依旧,牛犇冷笑两声,极有耐心地搓着雪球,一个接一个砸出。很快,当面可及的巨石得到验证,牛犇朝前走了几步,寻找角度用雪球试探石林内部,一个都不放过。
黑暗中,孤单的身影做着有些无聊的事情,看来有些可笑;渐渐地,牛犇逼近到石林边缘,依旧没有事情发生。
牛犇没有因此放松,相反比之前更加认真与警觉。他朝石林深处前进,每次起脚都会观察,寻找到合适的位置,确认有石柱掩护身体。
时间过的很快,行进却很慢,足足用去半个多小时,牛犇才走出这块不大的乱石区。
仿佛经过一场艰苦的战斗,牛犇心里松了口气,有些自嘲。
他靠在一根石柱上休息,试着把精神放松下来,后背刚刚接触到冰凉,又像弹簧般跳起。
“出来!”
周围安安静静地,只有再度吹起的风声呼啸,既无人影,也不见鬼踪。
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又想起来自己戴着头盔,牛犇转过身,加快速度拐过山脚,朝谷口的方向而去。
原地,渐起的风吹过石林,发出彷如呜咽的声音,似乎在嘲弄那个远去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牛犇一开始停步的地方,十余米外的黑暗中,一个雪包活动起来,刀仔自其中走出。
抖落身上的雪,活动活动手脚,刀仔打开头灯,径直走向石林。
因为要追上牛犇,更因为那番查探足够仔细,刀仔的速度很快;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行进路线与牛犇完全一样,连步伐都接近重复。
然而
行进过半,刀仔起脚将落未落的那个瞬间,雪尘飞溅,暴起的寒光如闪电般凌厉,自侧后方抹颈。
突袭隐蔽,下一个瞬间,血色便将撕破黑暗,迎来馈赠的死神会以无声的方式降临人间,收割有一条鲜活的生命。
然而
抬起来的脚蹬在一块石柱上,刀仔的身体猛地后仰、后射,姿态自然仿佛一开始就准备这样做,而不是落脚去往前面。
“咦?”
黑暗中响起惊呼,亮色挥空,另一抹细微的明毫随即闪耀,瞬间三次。
嗤!
衣衫破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几声低吼怒哼,安静的石林瞬间沸腾,就像两颗冰块掉入滚油。
灯光疯狂地跳动着,一大一小两团寒芒交织,并有沉闷地撞击声不断,转眼间,石林内的战斗搅起漩涡,竟如数十人混战。
呼啸的寒风带走喧哗,战场朝刀仔进入的方向转移,持续不断的碰撞中,偶尔可听到几声带有蔑意的轻哼。
“不错可跑”
又一次互击,刀仔的身体翻滚出去,顺势从斜坡往下奔逃;身后,那条通体雪白的身形拔足猛追,速度奇快,竟似一团影子在雪地漂移。
两行血迹洒落血原,两条不规则的雪道顺坡而下,很快抵达山脚。
那里是深雪区,身陷其中行动不便,后来者必然占据优势。
头尾相接,胜利在望,追击的人挺起半身,左手扶地,右手明毫蓄势待发,准备发动致命攻击;与此同时,逃跑的人意识到危机,忽然把身体横过来,短刃滑空而过,刺向追击者的脚踝。
“嘿!”
追击者冷笑,缩足,蹬地,挥刀,尺余长的寒光撕破黑暗,如钉子一样钉向刀仔的顶门。
对手的双脚都已离地,再没有变换姿态的能力,绝命一击,他要连对方的头盔一起凿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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