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六章:突袭,盲舞
曲臂翻身,凌空一脚将镰刀踢歪,俏郎君以其身形不相配的灵敏跳出接战区域。观众觉得眼前一花,耳边的轰鸣先抑后扬,眨眼间已经变换突击方向,朝飞隼那边猛扑。
“战神技!”
少数看清过程的人从座位上跳起来,为机师的操作震惊,同时对其选择深深不解。
开战之前,三台机甲的站位为标准正三角,假如俏郎君直线冲击之后转身,六十度角,必须降速、甚至归零才有可能实现。减速意味着攻击延误,留给对手反击机会,归零影响最大。牛犇测试过这方面的差别,以双引擎机甲的启动速度计算,大约为:13秒。对这种纽恩这种层次的机师而言,13秒实在太长了,足以完成数十次指令输入,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与生死。
俏郎君冲向猎杀者的时候,走的不是直线,而是稍稍带一点弧度,加上翻身时产生的角度叠加,一百二十度上下。这样的角度加上不太规范的翻身,不仅维持前进速度,并且顺手化解了猎杀者的攻击。
这就是战神技的威力,也是战神与普通机师的差距,机甲相当的情况下,瞬间夺命完全有可能实现。如果在战场,复杂局面下高手与庸手间实力差距会放大,战神有机会在一场战斗中击败、甚至杀死一百名对手。
开战完成战神级操作,观众为之疯狂叫好,同时也奇怪于牛犇的选择,为何放弃对猎杀者的攻击,转而冲向安德烈的飞隼。而在这个时候,大家并不知道,纽恩正面临着极为艰难的选择。
追,还是不追。
人数的增加并不意味着战斗实力绝对上升;配合好、彼此信任的战友可以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反之有可能相互干扰,甚至不如一个人作战。纽恩和安得烈都明白这种道理,为避免那种情况发生,两人发誓要为队友而战,并且制订了一些可帮助增加“信任与友谊”的约定。
问题就出在约定上。
三秒之约,不只为向外界证明己方胜利名副其实,还有一个不便说出来的隐性条款:比赛结束后,一方(理应是牛犇主攻的那个人)如被击倒,将会放弃夺冠资格;假如没有被击倒,则在接下来的冠军争夺中,将得到与之等价的权利。譬如牛犇主攻纽恩,战斗中纽恩只要不被击倒,下一场比赛可以抢攻三秒,安德烈只能被动防守,不可以反击。
面对安德烈,骄傲如纽恩也很看重三秒抢攻的机会,反之也一样,安德烈如能抢占先机,获胜把握会更足。
值得一提的是,战前无论安德烈还是纽恩,都觉得牛犇会选择来自黑盟的纽恩为第一主攻,安德烈还曾刻意提醒,询问需不需要调整为更加公平的办法。纽恩拒绝了这份好意,回应说,三秒协议中自己才是获利的一方。
双方都是有身份的人,很有风度,方方面面考虑极为周全,唯独没有考虑过牛犇会否拒绝。这不能算疏漏,站在牛犇的角度,他需要将两人全部击败才能获胜,攻击分散势必导致自己被夹击的时间拉长,不利于战。
牛犇不可能连这种道理不懂,两人确信他会抓住机会。事实上,即便事先考虑到这点,两个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顶多做不成这份协议,打就是了。
现实就是这般奇妙,牛犇气势汹汹而来,但没有发动实质性攻击,反倒纽恩以攻为守砍了对方一刀,牛犇化解后掉头
该怎么算这笔账?
不追,不管,白白被对手戏弄一把,战后安德烈有理由不认这笔账,甚至反过来要求三秒;追击,参战,万众瞩目下主动违誓,名誉有损。
诺言这个东西,有时一文不值,有时重逾千钧。出身皇室,享受尊崇的同时必须遵守严格的规则,同时要维护皇室颜面与尊严;接受一挑二提议已经让纽恩承担极大压力,但由于对手出自红盟,勉强可以说成“战术运用”,若再出现违誓,后果难以预料。
“莫非爱丽丝说中了,一切都是圈套?”
目送俏郎君绝尘而去,座舱内的纽恩想的更多、也更加严重,心内生出不好的预感。
此时的他决计想不到,仅仅因为这点犹豫,本场比赛的基调就被确定,再也找不到反转的机会。
黑色机甲横冲直撞,与之正面安德烈虽然惊讶,但不像纽恩那样浮想联翩,也没有那个时间。
有加速空间,且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双引擎机甲的强大动力使得俏郎君的速度得以发挥;视线从,俏郎君像一头暴熊般呼啸而来,未及临近,来不及散开的空气发出的爆鸣刺耳,仿佛冰块一样砸向当面。
“选我?”
吸气的同时,安德烈唇角微挑,左手如飞云从操纵台掠过,飞隼的腰身稍稍弯曲,左足蹬踏右足轻点,身体从静止到移动之间的变换让人难以预料,上一刻还是静止状态,下一秒已经横飘三丈,错开对方的行进路线、与攻击范围。
直到机甲变换位置,原地因脚足蹬踏而生的乱石烟尘才溅开,雨点般飞射到四面八方。一连串撞击声撞入耳鼓,无数细小与粗大的石块撞在俏郎君的身体上,粉碎后变成烟雾般弥漫,又被狂野冲撞的机甲从中撕裂。
仅仅一次闪避,安德烈深厚的操作功力、精准的判断以及强悍的战斗意识得到完美体现,常人看来淬不及防的情况下,他移动的时机刚好卡在对手“不能再变向”的那个点,横切的距离刚刚好超出俏郎君的攻击范围,包括对手的臂展长度与武器范围,全都做到最佳。
无可挑剔!对在场的大部分机师而言,即使提前有所预判,大概也不能做到更好。
“非常规操作!”
赞叹声响起,红色闪电自飞隼的左臂射出,无比灵动姿态飞向俏郎君的左脚脚踝。
锯链,安德烈的专属武器,机甲大赛所有选手中,他是唯一使用软兵器的人。此前安德烈打破时间记录的那场比赛中,就是这条锯链缠住对手的头颅,险些将其斩首。今日对牛犇,安德烈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仅仅希望绊住他的一只脚,或将其切断。
“嗬!”
观众的反应总是慢一拍,惊呼四起的时候,所有人听到“呼”的一声,就好像有人在耳边吹气,又像某种高速物质划过身侧。在当感官被听觉吸引的时候,众人眼前一花,哐当一声,飞隼竟然凌空飞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些人还在寻找原因,俏郎君已经冲过飞隼此前战前所立的位置,不仅没有停顿,速度反而再次提升。
无法想象的快,黑色计较粗壮的身形倾斜奔跑,残影画出一道弧线,就像速滑选手进入弯道时的情形。
巨大的铁足蹬踏着地面,乱石飞射比之前激烈无数倍,视觉感受,俏郎君不像是在地面奔跑,而是在地上生生犁出一条弧线壕沟。身后,飞隼的身体尚在空中,倒飞的方向与俏郎君的初始方向呈百度角,距离在拉大。但这只是起初状态,随着俏郎君狂飙猛进,双方线路角度迅速变小,行进线路也从散开走向平行。
直到这时人们才留意到,俏郎君不知什么时候抛出手中那面巨大盾牌,飞盘一样将飞隼砸飞。
彼时,飞隼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完成妙到巅峰的操作,并且及时发动反击,遗憾的是,它再快也不如旋飞的盾牌,加上出于攻击姿态,真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仓促中,安德烈依旧完成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操作,曲臂、转身、蹲下,以双臂横档。
终究来不及。
假如只是躲避没有发动反击,飞隼定能做的更好,现在,曲臂因为左臂攻击完成一半,转身因为攻击姿态完成三分之一,蹲下的幅度倒是足够,但是角度不够精准。眨眼间,钢铁之间的挤压在瞬间完成,高速旋转的合金盾牌如同狂暴的飓风,将沉重的机甲硬生生撞飞。假如不是安德烈反应及时,接触之间已在努力后仰借势卸力的话,仅仅这一撞,或许将它的双臂打残。
那样的话,机甲大赛将会诞生另一项纪录:秒杀!
机甲飞到空中,长长的锯链拖在身后,像一条被抽筋割脉的死蛇,安德烈的心也随同机甲一道飞向云霄,轻飘飘感觉不到丝毫重量。
座舱内,各种警报声响成一片,不用看他也知道,机甲的左臂已经废了,装甲扭曲变形,黑色液体顺着裂口四处流淌,里面的电路、传动、以及火控体系成了摆设;与之相比,右臂情况相对较好,但也失去灵便;对以灵敏快捷取胜的机甲而言,这样的伤无法接受,更是难言的耻辱。
轰的一声,赛场周围,看清状况的观众掀起爆炸般的声浪,随后人们惊诧地发现,一举取得巨大优势的时候,俏郎君竟然没有拧身变向发动追击,而是继续加速,去追那面折射后的盾牌!
嗡!
两台引擎运转到极致,轰鸣声仿佛野兽咆哮,黑色机甲撕开大地的时候,远端那台红黑相间的机甲骤然启动,呼啸着扑向战场。
与周围观众一样,纽恩刚刚还在为安德烈的精彩表现喝彩、并暗暗警惕,做梦也没有想到,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这样。关键时刻,纽恩不再思考那些那些有的没的,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支援。与此同时,安得烈的思想瞬间从天堂地狱之间完成穿梭,奋力拍案,入境以来首次怒啸。
“吼!”
声未止,身落地,飞隼强行转身以肩着地,避免头颈受到撞击的同时曲臂拧腰,左脚同时弹出钩爪。通常这是机甲攀爬时才会用到的零件,此刻被安德烈用来当成减速、定身和平衡的工具,效果出奇的好。
鲤鱼打挺和牛犇的那次侧后翻身一样,飞隼的动作虽不规范,姿态虽然丑陋,但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自救。起身时,安德烈的手速发挥到极致,背后双翼展开,下一步操作即将完成。
“又是非常规操作!”
“唉!”
“小心!”
惊呼与叹息同时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纽恩的警告;战局变化如此之快,安德烈此时才留意到,决战时,直接对公众开放的通讯都没有关掉。
没留意到的何止这个,闻声回头,一道黑光扑面而来,巨大的合金盾牌疯狂旋转,与空气之间的剧烈摩擦,其表面仿佛要燃烧起来。
“啊啊啊!”
撞击注定再次发生,机甲如有灵性般提前发出呻吟,愤怒的呐喊声回荡在赛场,内里包含难言的屈辱。安德烈又一次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假如没有忙于展开飞翼,将那点异常宝贵的时间用在别处,何至于此。
没有办法做到更好,飞隼无奈将转身动作加大,看起来就像顺势而为,主动迎上去一样。
近乎完美地操作,合金盾牌擦身而过,短促而牙酸的撕扯声中,盾牌远远飞出,飞隼踉跄而走,原地留下一支飞翼,在残余动力的作用下跳动几次,就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
一面沉重粗糙的盾牌,二次简单粗暴的攻击,一次让飞隼残了手臂,一次削掉其一只翅膀;要知道,这款机甲之所以得名,灵敏快捷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就是能像航空机甲那样飞翔。
现在,蓝天之梦成为泡影,而且没了爪子。
“机会!”两次突袭,安德烈固然狼狈不堪,但被纽恩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战机。
二打一总归占据优势,黑色机甲刚刚在高速奔进的途中甩出盾牌,不可避免受到惯性的影响,身体在原地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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