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们拼了!”
哭喊与吵闹声中,事情的“真相”很快暴露出来,愤怒的村民很快组织起来,并且派人通知周围村寨。
迷雾中,一场风暴酝酿成型。
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天色终于亮起来。
剔除行走不便的人,选出一些女人着孩子们投奔亲戚,姚村其余人倾巢出动,背枪带箭,用驴车拉上所有尸体,怀着悲愤的心情上路。
经过昨晚,他们认识到军队的可怕,但又不得不去面对。
“误击”事件发生时,姚村人选择去军营讨说法,内心其实战战兢兢,事后感到懊悔。
现在,他们再次去军营讨说法,内心决然,而且无悔。
此前因为配合军方安抚民众,姚村已不为星盗所容,倘若军队将他们抛弃、甚至下杀手,他们就真的没有活路。
有希望的人才会害怕,当真没了活路的时候,恐惧没有丝毫意义,后悔自然也无用。
自以为看清真相,姚村人决心殊死一搏。
当所有人离开后,姚村安静下来。几条老狗意识到发生了非同寻常事情,在村里来来回回地乱窜,不时发出无助的哀鸣。
这个时候的姚村,角角落落充满着凄凉与孤独的气息,就像一座送走上香者的墓地。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村子里迎来又一名不速之客。
默默潜伏一整夜,冷彬从藏身之地出来,走进村子,径直去了姚家祠堂。
这是他最成功的一次潜伏。为了不被那个强大的女人发现,他把自己埋进村民收集的柴堆里,全身被割开无数个口子。
这是最受煎熬的一次跟踪。中间有过好几次,冷彬想要做点什么,最终都忍了下来,只是漠然“旁听”。
山野之地人烟稀少,因稀少所以彼此相熟。冷彬在龙门客栈工作,而且时常扛枪打猎,这个村里的人,他几乎全认识,还曾在此得到过补给。
因为认识,所以忍的辛苦。直到现在,当村里里只余下几个连路都没法走的老弱病残,他才从柴堆里钻出来,去了姚家祠堂。
行走途中,冷彬的思维有些混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想干什么,但却本能地走过来。
昨晚发生那么多事,作为唯一知晓真相的人,他想过来看看就是看看。
门口处,血迹莹然;祠堂内,留守者皆在其中。
自忖必死,这些人担心死后无法入祠,索性选择在这里等死。
“彬仔?”
留守者当中,一名双腿残废的老人认识冷彬,意外地与之招呼。
“你怎么来了?”
“路过。”听的终究比不上看的,冷彬默默打量周围,问道:“黎叔,发生什么了?”
“联邦军队杀了村里的人,大伙儿去军营讨个公道。”不知是悲伤过度变得麻木,还是等死的时候把什么都看看,老人随口解释着,脸上并无多少悲伤。随后他反问道:“彬仔,你是不是想替爹娘报仇?”
听到这句话,冷彬轻挑双眉。
他不确定老人的意思,但能确定一点:自己的秘密不能被人知道。昨夜那个女人过于强大,冷彬拿她没有办法,但是这些人,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闪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冷彬突然打个寒颤,有些害怕。
“看他,还以为别人不知道。”
另一名老女人怜悯地目光看着他,干瘪的口唇抖动着,说话仿佛在念诵咒语。
“傻孩子,听我的劝,别再想着报仇。”
冷彬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先前老人回答道:“你爹被星盗拉去当兵,战场上被炮炸死;你娘为你改嫁给星盗,内斗的时候被别的星盗杀死。你想报仇,应该找谁?”
冷彬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沉默。
老人接下去说道:“这个世道,这个地方,生来就是这个样子。要怪只能怪我们自己,命贱,活该如此。”
老人表情麻木,唯有话题转到彬仔身上才有几分色彩,叹息着说道:“你这么年轻,有一身本事,但你只有一个人,一杆枪。别再整天想着报仇,去找个安静地方,好好活着吧。”
冷彬无法赞同对方,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沉默很久才问道:“黎叔,村里人去军营讨公道,难道不是为了报仇?”
老人看着他摇头说道:“真要报仇,我们应该去追凶手。”
“那是为了”
“为了活着。”老人毫不犹豫说道:“闹一下,拼一次,能让剩下的人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冷彬不知该说什么,又一次陷入沉默。
老人看着他说道:“你拿联邦当仇人,联邦军队那么多人,打的赢?杀的完?拿星盗当仇人,那么多星盗,你能打的赢?杀的完?”
言罢老人朝冷彬摆手,说道:“话说尽了,听不听全在你。村子不吉利,不留你对了,你背着枪,这是要干什么去?”
“我去送个信儿。”冷彬本想说自己要去打猎,话到嘴边临时改口,“路挺远,怕遇着匪,带枪好防身。”
“那赶紧去吧。现在这个时候,走远路可不容易。”老人说道:“最好走的远远的,别再回来。”
“等一下。”老女人翻出几块烤饼递过去:“干什么都要吃饭,带点干粮路上用。”
“谢谢。”
犹豫着接过烤饼,冷彬欲言又止。
“还有啥事儿?”
“这次的事情”冷彬迟疑不决说道:“或许你们应该再查一查。”
听到这句话,祠堂里的几个人全都沉默下来,残腿老人低下头,用手在断腿处揉捏半响,幽幽的语气再度开口。
“彬仔啊,我们不是傻子。”
“”
冷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经过刚才这番交谈,他知道自己小心守护的内心机密已就被这些看似愚呆的老人看明白,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们当成傻子。
残腿老人说道:“人人怕死,最怕不明不白的死。一下子死掉那么多人,必须找个原因出来,还得有个解决办法。不然的话,单单因为害怕,这个村子就会毁掉。”
残腿老人缓缓抬头,昏花老眼中混沌渐开,流露出的绝望与无助让人不敢、不忍去看。
“我们这些人有家无国,就像没有爹娘的孩子,命贱到了极点。说句明白话,哪天要是发生瘟疫,村子里的人一下子死光掉谁在乎?”
老人看着冷彬缓缓说道:“这件事,我们只能去找军队讨说法。你懂吗?”
看着老人的面孔,再看看周围人沉默的样子,冷彬似乎懂了,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本能地点了点头。
“走吧,办你的事情去,别管这里。”残腿老人无力摆了摆手,临别不忘最后一次提醒:“听我劝,千万别找军队麻烦。好比昨天那些兵唉!惹不起,真惹不起。”
“我知道了。”
带着烤饼与叮嘱,与一肚子困惑与挣扎,冷彬收拾好东西走出姚村,略作沉吟,转身朝那批军人昨夜追击的方向而去。
就像不知为何走进姚村一样,此番选择追踪,冷彬不像昨天那样怀有明确目标,包括那个编造出来的借口,纯粹下意识的行为。此时此刻,他与祠堂里的老人并不知道,其口中谈论的那批惹不起的军人们遇到大麻烦,处在生死关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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