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严厉的警告,牛犇没有立即回应,他望着病床上的老人,看着那张面孔上因为战争增添的沟壑,看着那双眼睛里因为担忧与操劳而出现的红丝,以及从言行举止中透出的疲惫与无奈,疑惑与愤怒。在他这样做的时候,雷鸣中将也在观察牛犇。严格来说,这是他首次与这个如彗星般崛起的年轻人会面,因为战场一连串事情,看得格外仔细认真。
戎马大半生,雷鸣在军中资历很老,见过很多出色的后辈,包括霍青都是其中一员。和过去一样,雷鸣在牛犇身上看到强大力量与意志,与年龄不相配的智慧与信心。这些是成为杰出的必要条件,雷鸣并不感到意外,真正令他动容,他在牛犇眼里看到一丝若有若无、挥之不去的警惕。
联邦英雄,可能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师长,才二十岁就屡建功勋,足以令许多老人为之汗颜,自身还具备强大武力,机甲大赛上独占鳌头。这样的年轻人,性情怎么骄傲都不为过,可为什么牛犇会这样小心翼翼?
他在警惕什么?或者说,他在害怕什么?
索沃尔回归,牛犇以联邦特使的身份竭力替那些星盗争取利益,其中是否真的有深意?
越是想得深切,中将内心越是不安,此刻他又想起此前牛犇自卸军职,目光不知不觉变得灼烈起来。
两个人这样相互打量,势态如同两军对垒,分庭抗礼的局面是的病房内的气息异常沉闷,被撇在旁边的黄君安感觉很不自在,渐渐觉得口干舌燥。
同样是年轻人,黄君安仅用两个月就从军校毕业生成长为前指重要角色,其中虽有时势造就的因素,但也证明其能力出众。公平地讲,他在目前的岗位上表现足够好,连自己都觉得脱胎换骨,此前因为打击坠落的信心随之恢复。
现实残酷,当雷鸣这种级别的老将展现威势,便如同火山般炽烈,压力之下,黄君安有些难以负荷。更让他难受的是牛犇,在有过领兵经历后,此番相遇的牛犇与卡其拉军营时又不一样,正面与雷鸣抗衡不仅不落下风,甚至还有吞没对方眼中烈焰的趋势。
刚刚牛犇看过来的那一眼,给黄君安的感觉就像一个偷了东西的贼被警察抓到,那种瞬间从高处跌落的落差险些令他无法承受;如今,再望着两个人如同两支军队的气势,黄君安的手不知不觉开始颤抖,心内充满悔意。
“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想证明”
不知不觉,黄君安口干舌燥,几乎下意识地端起桌子上的杯子一饮而尽,之后他才想起来这是给中将倒的水,慌忙把杯子放回去,结果又放得重了。
咚!的一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寂静,也把老少二人相互审视的过程打断。
“啊,弄错了”黄君安手足无措,赶紧站起来。“我再去倒”
唉!
雷鸣中将莫名叹了口气,缓缓收敛视线说道:“牛犇啊,其实”
正好牛犇也于此刻开口:“有个问题。”
“呃你问。”
“您刚才说的话,是经过前指商讨后的结论,还是仅仅代表个人?”
许是因为年老,或者就是不用心,雷鸣想了下才回忆起自己刚才的那句警告。
他微微皱眉,“有区别吗?”
牛犇回答道:“如果是前指的结论,我的回答与刚才一样,作为政府与军部联合授权的特使,我将全权负责回归政策的制订。期间需要集思广益,我会从军中调取相关人才过去帮忙,听取大家的意见。但在做决定的时候,我不允许前指插手。”
强硬态度丝毫未变,雷鸣几乎认为自己听错。
观人无数,难道自己这次看错了?刚刚在对方身上看到的诸如谨慎、沉稳、警惕等等,难道都只是用来掩饰的表象?
雷鸣的双眉拧到一起。
“然后?”
“如果是您个人的意思,我很感激。谢谢。”
“呵”
唇边带着苦笑,雷鸣犹豫再三,说道:“牛犇啊,你是不听劝的人最后多说一句,别嫌烦。”
“您请讲。”牛犇语气恭敬。
雷鸣缓缓说道:“历史上英雄变成叛徒、豪杰变成狗熊的人有很多。咱们联邦也能找出不少例子。”
牛犇平静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他们。”
回答简单而干脆,雷鸣只能摇头,声音渐渐低沉。“那些人个个这么认为算了算了,不说了。回归之事千头万绪,你需要什么人帮忙?”
“少武他们都在,暂时不需要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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