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之后,雷诺站在舰桥之上,俯视着这颗被他命名为查尔的行星。甚至在霍纳将休伯利安驶进高空轨道之前,他就能看到这个纯灰色的星球上冒出的数处烟柱,总有一些橘黄或金色的闪光作为它们出现的先兆。初步扫描显示,整个行星正遭受着频繁喷发的火山的折磨,某些区域的地表似乎极不稳定,正受到其下高温岩浆的影响而缓慢地漂移。抵达里的途中确实经过了一颗巨大的红色行星,他们小心地避开了它那宽阔的金色光环,将飞船停在了查尔的大气圈外,并仔细侦查了那两颗卫星。
显而易见,查尔一定就是他梦中的那个世界。那些噩梦仍在每夜纠缠着他,有时候甚至出现在白天。
是的,它们越来越严重了。他越来越频繁地梦见它们。跃迁旅行让人虚脱——人体本来就不被设计为能适应如此高速的移动的,在超空间接受的信息也不是人脑所能处理得了的。正因如此,这几天他和大家一样,每天都要不分场合地打好几次瞌睡,从几分钟到一小时不等。而那些梦照例每次他一闭上眼就回来了。
它们变得每次都不一样了。那些形似异虫的怪兽们依然在梦中追击着他,但他可以周旋的空间却越来越少,能逃开的距离越来越短,幸存的机会也越来越渺茫。而怪物们的身形随着距离的迫近显得越来越巨大,直到掩盖了天空。
梦中,他自己的身体也像是被改变了形状。被拉伸、扭曲、折叠、抽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并且开始极力摆脱主人的意志。一开始他没对此多加在意,以为只是自己的霉运又发扬了一两次——被地上的小石头绊倒,在崎岖的地面上崴了脚,枪柄从手里滑脱。然而梦中的事实是,他的身体在和自己作对:它站在了怪物们那一方,努力在为他的被抓事业作出着贡献。
他的喊叫声也越来越弱了。那声“吉姆!”已经轻如耳语,轻如蚊蝇,轻如游丝,只因他的喉咙也在不断地背叛着他。甚至,那喉咙间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是他自己的了。最后的那个梦里,他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静待着怪物们的降临,直到被它们团团围住。然后他彻底屈服了,转过身去,张开双臂迎接它们。他听见自己的嗓子里涌出了一股狂笑,胜利的、喜悦的、兴奋的狂笑,还有其他什么东西。那是当他惊醒之时,渗入了他的身体的一句话,那是一种令他寒毛倒竖,令他全身每一个
细胞都在为之战栗的东西。
“目睹这即将诞生的伟大力量吧!”
每一个字都让他冷到了骨头里。因为他虽然不知道说话者是谁,却能确定它们谈论的是他。确切地说,是她。凯瑞甘。它们在对她做什么?坚持住啊,雷诺绝望地想着。那天早上,他跌跌撞撞地扎进浴室,猛地将头塞到喷头之下,意图让水流冲走那噩梦的痕迹。坚持住啊,凯瑞甘。我们就快到了
而现在,他终于到了,站在休伯利安的舰桥上,俯视着真实的查尔,心里明白,凯瑞甘一定就在下面某处。
如果他的梦够真实,那么异虫也一定在此。虽然目前没有看到它们一丁点影子,但雷纳明白这根本不意味着什么。虫群拥有着致命的潜伏能力,甚至能躲过最强力的扫描。天哪,想想他住在玛·萨拉那段时间,他可能已经在这帮家伙的上面吃喝住行了好几个月而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有时候他想起这事也不由得后怕,如果当初他没有在沈锋那个家伙的警告下做好准备,召集了自己的小队,他现在会变成啥样?是成为无数死难者的一员,然后尸体像星球上的其他东西一样被
星灵神族彻底抹杀;还是他注定会在玛·萨拉灭亡之前背井离乡家乡,为某项宿命中的任务浪迹于星海之中?
“长官!”霍纳的叫喊将雷诺一个激灵拉回了现实,他转过头去,注意到了查尔的一面出现了一个漂浮物,很快,他就认出那是一艘帝国战舰。
“我看到了,”雷诺向他的副官确认道。他走到了一个能看得更清楚的位置:“我们能在这个距离辨认出它么?”
“可以,长官。”霍纳的十指再次在键盘上舞蹈起来,一秒钟后结果就出现了。当听到霍纳咽了口口水时,雷诺已经猜到了结果。“是诺德3,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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