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外面的人从小门放进孔道然来到市委办公室,还跟着有两个人。我和他用目光扫了下,好久不见,他似乎比过去更气质些了。他不主动喊我,我才难巴结交他呢。然而,不等他先开口,我们中有人说话了:孔组长,你来有么用,又不能帮我们解决问题。你在红炉忙了几年,越越糟了。也有人说,我们不为难你了,我们是来找马书记的。小秘书一旁观阵似的,不帮半句腔。孔道然终于叹息了,说,我有么办法,领导上安排我来,我敢不来。要不,你们去经贸委,我们坐下具体商量。有人火了:姓孔的,说了今天不关你么事,见不到马书记,来我们是不走的。孔道然苦丧着脸,把茫然的目光移到我身上,我忙侧过脸。他却凑近我,手拐拌了我下,目光示意一边去。我跟他都挤到门外边去,也想打听个实情,我们好对症下药。孔道然轻声说,马师傅,你们也看见了。今天市里有大活动,上面和外地都来了领导和客人,你们这样影响多不好。我不客气的说,有么办法。工人们要吃饭。他说,你们的心情我理解,马书记去接待他们开会去了。等不到的。不等他的话说完,屋内有人喊了:走,我们去会场找马书记去。随着喊声,众人外涌,外面的向楼下去。孔道然焦虑起来,愁眉苦脸的哀求:马师傅这要闹出事来的。哎,你劝劝他们。我无法接受当我似知己的良苦用心,硬性拒绝:我哪有那能力!孔道然他们无可奈何的,喊有话好说。有人喊:马师傅,走啊!我趁机夹在他们中离去。
院内等待的人群纷纷响应加入,向大门涌去。叫把守锁门的打开,说白锁的。马书记在宾馆开会。锁门的回他们,怎么白锁,等马书记回来看见证明我们来过。孙大圣在此一游么。大家从小边门挤出,挤得委屈冒火,有人吼:打开大门!我们又不是犯人。也有唱反腔,让它锁着,宾馆找不到马书记,还杀回马枪的。还有嘀咕:何不一部份人在这里守着。人一聚众,局面就难以控制了。我只当心一事,不要伤了马书记的人,这并不是同姓马的原故。如果闹过分了,会失得其反,得不偿失。
荆江宾馆地处荆江东路,有一里多远,一路浩浩荡荡,队伍越拉越长,参杂陈旧的服色,与宽广繁华的街道,和快速发展的市容,形成极大的反差。我们红炉已经落伍时代10多年了。10多年前的荆江曾以红炉厂为国营骨干企业而荣耀呢!一些社会股民也加入上访之列,要找政府兑现退还股金。当时公告上是载明承担风险的,现如今宏达倒了,他们积积攒攒的血汗总不能一风吹地承担风险了。他们也不再怨红炉,甚至同情起我们。宾馆门前场内更胜过市委大院的喜庆场面。4个大红的大气球升入空中,挂着4条标语,除了祝贺的,还有欢迎各位领导和嘉宾莅临指导,还有扩大开放以工兴市,促进荆江经济健康发展等等,还有盛开红花紫朵的西洋鹃钵坛。不同的是大门紧闭,武警站岗,需持证才能进入。隔着铁围栏瞧得见里面操场上停满了各式各色的小车,可望不可及。我和几个代表叮嘱,不要轻举妄动,只能静坐等候。让他们分头打招呼,闹出事来各自负责。这天的荆江日报整版整篇介绍荆江的成就,湖北日报以“以工兴市大发展,以水富民显神威”整版宣传荆江撤县建市的新成就,还登了马平波和魏炎生的彩色单照。
大家喧闹了一阵,渐渐缓辔下来。随着时间的推延,加之烈日燎烤,人群也渐渐稀疏起来。有的自找解渴水饮。我当心最后的少部份人坚持不下来,上访就不攻自溃了。有人怨言:晒死人的!还不散会!饿不饿!甚至有人去问挺立不动的武警:你们还不换班吃饭去。去看看他们还有好久散会。模特式的武警眼睛都不眨一下,象一樽雕琢艺术品。和他们说话等于白搭。终于,有人夹着包类的文件向外走来,看来是散会了。伸缩门自动启开,我们还剩20多人向内进去,再也没有谁阻拦我们。出来的人投以麻木的目光。来到会场出口, t恤衫、短褂、发亮的头发,仿佛是小学生放学的涌出,让人眼花缭乱,即是认识马书记,也难从人群中辩出。凑过去欲挤进不能,我突然怕碰到熟人似的转过身去。有人喊了孔组长,我顺眼望去,人群中还真走出了孔道然。我有些惊喜,惊是惊奇,他怎么进会场的,喜是喜出望外,有人打探了。
孔道然走到我们面前来,手里也拿着文件。我们迫不及待地问,看到马书记没有?他要紧不慢的说,我是想来向马书记汇报你们红炉的情况的,可来迟了他不在。说了这话他却停住了,察看我们的表情,其他人忙把目光投向我。我们根本不知他葫芦里埋的么药,象一群天真的局外人。便说,孔主任,谢谢你了,感谢你惦着我们红炉。接着加重了语气说,今天我们找不到马书记是决不罢休的。他们也掺和鼓劲,一定要找到马书记!我们去他家找去。孔道然忙劝阻:工作上的事,往家里去不妥吧!我说,有什么妥,没饭吃才不妥。他们又帮腔:一定要找到马书记,不关你的事。我们的争辩吸来一些散会人的目光,他们稍稍放缓脚步又匆匆而过。孔道然难为情的哑口无言,会场人员渐地散尽。有人说,我们去孔组长的办公室,让他给我们找马书记来。一清早起到这时,腿都站酸了。我想,不能让姓孔的再溜了,拿眼紧盯着他。半响他说,不早了。去啰。大家默认着,孔道然沉闷闷的向前走,张国庆带头,我们紧随其后,相互偷着笑。我说,今天不要你孔主任破费的,只耽误你中午的休息时间。田师傅说,破费也没什么,等我们发工资了还你孔主任的,还请你吃乌龟脚鱼。孔道然终于破苦为笑说,人啊,还是吃清淡的好。他这说的也是心底话,大酒楼进小馆子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不醉不休,日积月累,铁打的胃也受不了啊。医院里“三高”人群增多,有几个是普通百姓呢。我还是说,清淡也不要你掏包。 烈日下的政府大院冷冷清清的,门卫保安也不过问。一进到孔道然二楼办公室,连忙打开空调。几张空桌的人已下班吃午饭去了。孔道然的手机突然响起,他回话说不得去,便无情的关了机。跟着他的两上年轻人,不知么时跟没了。我说,耽误你孔主任的饭了,应该早跟家里打电话的。他仍蹙着眉,并不领我的情。电话根本不是他家里打来的,是他的同僚们约他去喝酒,去吃母亲(社会讥讽语)。开了空调也不顶事,还热着,让人狠不得剥了皮去。我们的人干脆去把门窗都打开,孔道然并没有反对,自个喝了杯里的茶,坐下来一会儿审视的看着我们;一会儿低头翻着文件资料,一言不发。有人不讲究了,端起桌上的茶喝去,孔道然视而不见的。大家憋了一会,终于憋不住了,相互的努嘴做怪像,我轻摇了下头。心里较着劲,看他姓孔的能熬多久!象孩时和小朋友对着眼盯似,都不出声不眨眼,看谁耐久。张国庆心里窝着,这算什么!便说,孔主任,总这样静坐不是个事吧。你打个电话问马书记在哪儿,我们找去,你也可脱皮。孔道然说,马书记出差了。不陪着你们坐,我有什么办法。有人开腔了说,开始就是错,没这个本领就别去我们红炉当什么组长。水被你搅起来了,搅得我们红炉都遭社会怨骂。孔道然把杯子一顿,火地说,瞎说!红炉关我孔某么事。杯子也就轻地顿响,却象导火牵引爆了炸药包,大伙拍桌吼,抢锺的力量更震裂了桌面,你瞎说!老子们不找马书记了,就找你!孔道然也不示弱,试看!我是忍着不和你们一般。说着就起身,要走人似的。郑师傅上前拦住。他凶着脸说,怎么,反了。有人推搡他,边喊:是反了怎样?刷地孔道然的脸紫胀得猪肝似的,不敢还手。颜师傅快手的要打他,我忙过去阻拦。心想,这毕竟是政府机关,声势闹大了,会有公安来抓人的。接着说,你孔主任也不必推卸责任,我们知道你作不了主,只要你告诉一声马书记的住处!看得出他不再正视人的目光喷着火,回到他的座椅上又沉闷下来,有种被粹的惨烈。大伙也压了压火气,放缓声调说,看我们又不是找你的,你做么事替他们挡驾,你说到会场去找马书记,完全骗人。你们当官的都这样一个德性。孔道然还生着气说,我凭什么给你们找马书记!他的话有些刺耳,我说,孔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是我们红炉的组长,替我们找找马书记不应该吧。你又不让我们去他家里找。张国庆看了下壁上的钟说,去马书记家里找去,不等到上班了又堵不着人。大伙一致赞同,去马书记家里找去。孔道然的态度又软了,说我陪着你们还要怎样!?我心想,他还是保皇派,不能上它的圈套。便说,走,到马书记家去。兄弟去了,他还得招待餐酒菜。一直到这时,都没多一个人来劝解。我对孔道然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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